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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桐青倒是没想过走,但当别的同事来打探口风时,他也不说什么准话,后来连向岚也来问
过一次,但过问的主要原因是,一是今年的财政拨款已经到位了,里面有一笔钱,专门用于培训青年研究人员,年后就会有相关的选拔;二是今年的人文历史方向的课题申请季要到了。
她把一叠材料递给他:“新年那几天我去看了孙老师。她和我都觉得今年馆里肯定有大变化,你们年轻人虽然摊不到什么责任,但很容易接下来一两年就荒废了。所以孙老师的意见是,尽量让你们手上都有一摊自己的事,就算馆里的工作没进展,自己研究也不会落下。不要让环境耽误了你们。你们这一辈和我们不一样了,单位说不定只是一时一地的,学问永远都是自己的。”
宁桐青没想到这番谈话会进展到这一步,接过材料一翻,是红头文件的复印件和课题申报表,向岚这时对他一笑:“其他人我也都谈过了。你是最后一个,孙老师专门交代我要好好和你说一下填表的事,内容当然重要,但形式也一样重要。”
说完她又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另外一叠文件:“我从来没教过人填这个。其他人也不像你,多多少少都填过,喏,这是我当年的申报书,你自己拿去参考吧。”
宁桐青正要道谢,向岚又说:“哦,还有一件事。这周五你有没有别的事?”
今年过年早,周五正好是腊月廿七,按照宁桐青和展遥的计划,第二天就要动身回家过年了。
“没什么事,我周六的票。”
“那正好。那天有个华侨团来参观,是政府请回来投资的,安排活动的时候我们馆也是一站。市里领导也会来,付馆特别重视,希望馆里的年轻人都在场,撑一撑场面。不过不要勉强,也不是非来不可。”
“充场面没问题,讲解陪同我可能不行。”
“有专门的讲解,这种场面上的事,既然上面有要求,就配合一下。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辛苦你们了。”
宁桐青答应了向岚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展遥这件事,没想到展遥的回信也在说这事:“我们本来周四提早放假了,结果好像也是华侨团要来参观,大家还得多上一天课,装场面。”
看到这条短信宁桐青就笑了,几乎可以看见展遥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就多问了一句:“那给你安排什么特殊任务没有?”
“要我和几个同学在他们参观的时候打篮球。我说我手断了,打不了。”
“大过年的,别咒自己。不打是对的。不过其他事你就装个样子,完事后直接来我家里,周六按原计划动身。”
“我可以回家住的。一早再过来。”
宁桐青想想又答:“不麻烦。你那间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
“那好。知道了。”
年前这几天没人有心思工作,宁桐青也不例外,每天在办公室的主要工作就是填课题申报书,然后周四那天跟着其他同事演练了一遍流程,到了周五那天,又被迫跟着所有参与这次参观活动的人员开了个动员会,开到一半时窗外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他忽然想起展遥,便给他发了个短信:下雨了,你没在表演打蓝球吧?
“我没。但有人在。”
宁桐青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喜欢把人当猴耍。”
“他们有没有给你安排什么奇怪的事?”展遥问他。
“没有。”
“那就好。他们吃了午饭就走,下午估计就是找你们来了。”
“各受半天罪,也还凑合。那我保守估计你们学校今天食堂的伙食特别好。”
“:)”
雁洲今天食堂的伙食到底是不是特别好宁桐青没吃到,但他们的午饭特别糟——大师傅大抵是归心似箭,没一个菜的盐放对了。难吃倒还罢了,反正是最后一顿工作餐,更受罪的是两点钟参观团来,可工作人员不到一点就要各就各位等着。
宁桐青被安排在陶瓷厅。适逢寒假,博物馆的人流比往常多,中小学生尤其多,宁桐青本来打算找个角落里看书打发时间,但不断有小朋友来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倒是很快地被打发了。
想必是为了营造出轻松和融洽的气氛,这次参观团没有特别清场。计划两点钟开始的参观一直到将近三点才开始。而等到一行人到宁桐青所在的展厅时,已经差不多四点了。
他原以为自己一不陪同二不讲解,无非是做个尽职尽责的花瓶——还是不怎么好看的那种——可也不知道今天是哪里冲撞了黄历,居然有人离开大部队,和他搭上了话。
宁桐青知道这些人是本市政府请回来的财神、或者财神娘娘,便尽力周旋了一阵。却不曾想对方对他的兴趣似乎多展柜里的那些瓷器。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宁桐青先是错愕,继而哭笑不得,偏偏他这个展厅又是参观的终点,有几位想来是家属的太太小姐连茶歇也没去,围在一起听他专门讲了一遍厅里的几件重要展品。
华侨团在博物馆待了比原计划长得多的时间,因为天色和天气,连最后的合影都是在馆内照的——宁桐青不仅被拉着入了镜,甚至还被邀请参加当天晚上的宴请。
前者众目睽睽之下推脱不得,后者宁桐青则是坚定地婉拒了。送走馆长和客人后一群同事连打趣的力气都没了,互相简单地拜了个早年,就各自散了。
宁桐青自然是回家去。可是去取车时和同事一闲聊,才想起来一点年货都没买,而时间不算太晚,就临时改变了计划。
没多久他发现这是一手臭棋:下雨,傍晚,周末,还是年前,往市中心开,这不是自找死路了吗?
可惜这时候抽身已经太晚。被堵得举步维艰的间隙里,他只好给展遥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堵路上了,会晚点到家,如果七点还没回来,就先吃饭,不必等他。
“好。我已经到家了。那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自己在外面吃。你记得给我留个门……不过我应该不会太晚回……”
正说着呢,他的车门忽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宁桐青吓了一跳,转头向窗外望去。车玻璃上都是雨点,只能看见有个人站在车外,其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敲车声一直没停,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宁桐青匆匆挂了电话,摇下车窗后连皱眉都来不及,所有的疑惑和火气顿时化作了莫大的惊讶——
是简衡。
浑身湿透,面白如纸,狼狈不堪。
“……你?”
他赶快打开车门锁,让简衡上车。一坐进车里简衡就开始哆嗦,哆嗦了半天缓过劲来:“……你送我去个地方。”
自从新年前夜一别,简衡再没联系过宁桐青。在这样的场面下重逢,实在是个意外。宁桐青缓过神来,先答:“现在堵成这样,一时半会儿哪里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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