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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车窗里伸出手,示意展遥过来。展遥有点疑惑地走近,夜里光线不好,很近了才能看见宁桐青手里的东西。
宁桐青笑笑,把东西丢给他——展遥下意识地反手接住——然后说:“自行车我停在博物馆的停车棚里了。这段时间我不骑,你随时去拿,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弟弟。”
在抓住钥匙的那个瞬间,展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莽莽的雪原里生起了一丛火。他捏紧了钥匙,说:“可我不是你弟弟。”
“一样的。”宁桐青还是笑,满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走了,快回去。”
他开着车离开,快离开小区时,还能从后视镜里依稀看见展遥的身影。
仿佛有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没有仿佛。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查库的工作停止得很突然。
周一早上,宁桐青刚到办公室、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就接到一个电话,通知他不必去库房了。
电话那头说得干脆简洁,交待完立刻挂了,没有给宁桐青任何发问的机会。正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和他一起抽调下库的同事推门进来:“桐青,你接到电话没有?他们通知我今天不用去了。”
宁桐青这才知道原来不止通知了他一个人。他点点头:“我也接到了。不过说的是,以后都不要去了。”
“对,也是这么通知我的。”
正说着又来了两个同事,都是被同批次抽调的,大家一聊,发现都说的是一回事。
当初抽调是下了公函的,这次却只有个口头通知,还是电话,按理说不合规矩。不过大家看起来都不愿意再干这件事了,也就不在乎到底合不合规。当天稍晚一点人事部门的负责人也发来了正式通知——市博物馆这边的研究人员的配合清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非常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难免引发议论,而偏偏此时又最忌讳任何议论。宁桐青回到办公室后没人问他查库的任何细节,甚至连孙老太太什么时候复职都无人提起,仿佛是一个莫大的忌讳了。
易阳消失后一直没有新馆长,由之前负责人事和行政的书记兼副馆长暂时统领一切工作。这位姓伏的副馆长一直都是做行政工作,上任后科研和交流工作几乎都停止了,加上又是年底,博物馆里一片人心浮动的氛围,人人都在四顾,人人心中茫然。
年底的最后一周的周三,开了这一年的年终总结会。至此,一些传闻总算是尘埃落定,正式向全馆的科研和行政人员公布:因为涉嫌严重违纪,易阳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目前已经了被停止了一切职务。
但更多的谜团并没有得到解答——比如文件里并没有提到至少在宁桐青看来已经很昭然的行贿和倒卖国家一级文物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告知孙和平和现任保管部主任的处理结果,仅仅简单地通知了易阳的受调查和新馆长即将在年后上任的消息,在此之后,伏馆长就按照以往的惯例,继续做起个人和研究室的总结去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却被以这样一个轻描淡写且几乎不提供信息的方式暂时揭过,宁桐青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莫名其妙——他的工作、他们研究室的工作已经被彻底打乱了,可没人告诉他们这之后应该怎么办。
他显然不是唯一一个觉得困惑和无奈的。他听见有人嘀咕了一句:“那展还办不办了?”
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个同样小声的回应:“等新官来烧三把火。不然还能怎么办。等通知吧。”
“……全白忙了。”
宁桐青回头,想看看是谁在说话,可刚一回头,交谈声就止住了。
总结会开到很晚,平时五点半下班,这天足足折腾到七点,才算是勉强收了尾。宁桐青很久没觉得这么累过,疲惫,而且乏味,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他因为太无聊,除了自己不得不说话的五分钟,一直在埋头看手机,看到最后1的电都没了。散会后回到办公室一接上电源,发现错过了不少短信和电话。但大多数都不重要,惟有简衡发来的一条,上面写着:“下班后我们一起吃个饭?”
读完后他迅速地回短信:“一直在开会,手机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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