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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是心里有点慌。”
江天闻言拉住顾云声的手,这个小动作落在黄达衡眼里,脸色变了变,却没说什么。
这时江天看到顾云声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就问:“你手上拿了什么?”
顾云声低头一看,哭笑不得地说:“你不是中了民俗馆的标吗?我去买了一瓶香槟,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何彩了,也不知道怎么昏了头,稀里糊涂一直抓在手上。”
江天就笑:“那正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们敬新爸爸一杯酒。”
黄达衡始终盯着他们没说话。沉默得久了,江天看出他有话想说,主动去问他:“有话就说吧,这样干等着也难过。你不要太担心,何彩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你们两个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上次吃饭时候你和何彩说从钵山寺就开始了,是不是故意说出来气她的?”
其实顾云声早就隐约觉得黄达衡知道些什么,闻言更是心里一咯噔,却不说话,等着江天来答。
江天答得很爽快:“没,是真的。”
“那就是了。”黄达衡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在钵山寺,有几天我被蚊子咬得睡不着,出来散了一会儿步,听见你们在井那边冲澡、开玩笑……当时我以为只是兄弟之间的笑话,后来你走了这么些年,我们和顾云声熟起来,再想当时的时候,觉得有点蹊跷……不过这样一说,也就都对了。”
顾云声和江天对望一眼,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十年前就留下了痕迹,顿时脸上都有点发热,看着对方想笑又不敢笑,一时间气氛变得颇有些微妙。
江天抿着嘴,转过头来看着黄达衡,略一弯腰:“多谢师兄一直兜着这件事……”
他话没说完,产房的门又被推开了,走出了一个中年护士,大声说:“你们是不是何彩的家人?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等一下家里人可以进去一个。”
黄达衡一下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又捂着脸坐回椅子上去了。
是江天向护士道了谢,才和顾云声一起去恭喜黄达衡。他们都知道黄达衡两口子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如今见到他喜极而泣,心里也是感慨万分。所幸现在皆大欢喜,顾云声笑着去拍黄达衡的肩膀,说“啊呀,你要是这样进去何彩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都做爸爸的人了可别比小孩子哭得还凶啊”,江天就打开酒,还是倒了三杯。顾云声看到他递过来的香槟时僵硬了一下,但是看见江天信任和鼓励兼而有之的目光,心里一暖,接下来,去敬了黄达衡一杯。
喝完之后江天悄悄问他:“味道如何?”
顾云声微笑:“香槟不就是果味儿汽水吗。”
“再喝一杯?”
“说来也怪,一杯就够了。”顾云声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加深了笑容。
两个人终于一齐笑起来,而这时黄达衡缓了过来,也欣喜若狂地大笑,三个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洒满了整条走廊。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晚,足足拖到第二年的一月。
顾云声从电视台回来的路上雪正好开始下,他看着街灯下扯絮一样的雪片,心里想一定要去吃火锅,于是路过超市停下车,买了一堆涮火锅的材料带回家。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读书灯,江天正坐在沙发里翘着个腿看书,听见门合起来上的声音回了一下头又低下头继续看。顾云声想着有什么书能看得这么来劲的,凑过去抽了书,看见红楼梦三个字,笑了:“哦,雪夜闭门读禁书。”
江天把书从顾云声手里抽回来:“晚饭吃什么?我还没弄,出去吃吧。”
顾云声指了指搁在门口一角的塑料袋:“我忽然想吃火锅,把东西都买齐了。”
“那也好,正好省事。”
江天放下书帮手去来拎袋子,顺便开了灯。他看见玄关一片水渍,就问:“怎么了,踩到水了?”
“嗯,超市出来赶着回家,踩进水洼里了。你别管,等一下我把湿鞋子扔到阳台上去。”
顾云声就去厨房烧水,江天把菜洗了,顺便把年糕啊豆腐之类要过刀的过了刀,一边忙一边闲聊,江天就说:“何彩问你周末有空没有,去他们家打桥牌。”——上一周何彩的儿子摆满月酒,请江天和顾云声去坐头桌,算是对之前几个月僵局的正式和解,还顺手灌醉了一个人喝两份酒的江天。
“别,我怕她儿子的哭声。那么个小老鼠一样的小孩,哭起来真有力气,也不知道像谁。你看得出来吗,我是看不出。”他对何彩着意去灌江天,心里总是有点耿耿。
“小孩子都哭的嘛。什么小老鼠,早产儿都是这样的,再大一点就好了。”江天说到这里笑了,“我也是早产儿。”
顾云声上下瞄他好几眼,打趣说:“看不出来嘛……”
江天没理他,换了个话题:“再没几个礼拜过年了,你怎么说?”
顾云声动作明显僵了一下,又没事人一样接话:“你肯定是要回家过年的,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你不回家?”说完才想起顾云声对他提过出柜的事,当下卡住了。
顾云声看起来很像模像样地往锅子里下了油,丢了几大块姜,温度上来了把火锅底料先下锅炒了,才无所谓地说:“这里就是我家。”
“……跟我回去过年吧。”
顾云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天,错愕地笑了:“你多少年没回去和你外公外婆过年了?他们肯定想你回去想得不行。再说你一家上下差不多十口人都在,我一个人跑过去干嘛。”
“不是说了吗,去过年。”江天把几种菇子上的水晾干,装盘后又重复一遍。
顾云声忽然不吱声了。
既然明确听到了顾云声的拒绝,江天再不提这件事情,眼看着底料煎得差不多,腾出手来起了火。接着就吃饭,饭间顾云声问:“刚才问你呢,什么时候放寒假?哪天回家?”
“学生们这个周末就算放了,我们还要晚一周,把行政上的杂事都处理了。然后就回去,省里约我去谈博物馆的事,我想趁着年前先去谈一谈。”
“那好,我到时候订票去南方。”
江天挟给他一只黄辣丁和一筷子金针菇,才问:“好好的去南方干嘛。”
“你都回家了,我去南边看海晒太阳去,不然守着这空房子,多冷。”
江天放下筷子,好脾气地旧话重提:“我都说过了……”
“行不通的,江天,我怕去你家,看到你家里人我都怵。再说万一露马脚怎么办,我觉得我已经够混蛋的了,现在再去想我妈发现的那天都有点后悔。要是是你,算了,总之行不通的。”
默然片刻,江天说:“那随你。”
眼看着江天回家的日期越来越近,顾云声一直忍着种种煎熬不作声,照常作息,还抽空陪江天一起去给他家里人挑礼物。江天看他这样故意找出一堆事情好让自己显得很忙碌,并不戳穿他,也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年关永远不会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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