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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怀月受惊不浅,稀里糊涂还真往前跑了两步,转头却见地痞已经被看守放倒,只好又转身折返。身后“站住”声响成一片,他欲哭无泪,觉得自己这脑子是当真不好用。气喘吁吁钻进一条小巷道,推门想要躲一躲,却见几十名少女正被捆在院中,含泪惊恐地看着自己,只好又将脑袋伸出院门,大喊了一声:“我在这儿!”
看守循声而来,凤怀月徒手翻过墙,继续向着更幽深的巷子里钻。风使得他的气管又痛又辣,嗓子也干,黑市里的结界实在太多,等他停下脚步,抬头再看时,已经连天色都隐没了。
看守并没有再追上来,他靠着墙坐下,又累又饿又冷,还不知今晚要宿在何处,而这一切都是由谁造成的呢?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凤怀月往对面墙上丢了个石头,权当那就是瞻明仙主本人。
两条野狗从地上弹起来,充满敌意地看着他,嗓子里出“呜呜”震慑。小白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将它们撵得落荒而逃,这才得意地乘风往回走。
然后它就被正在四面八方星星点点浮动的,蓝色灵焰惊呆了。
意识到亲爹可能就在附近,小白“嗖”一下,火连滚带爬钻回了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但凤怀月是看不到巷子外的灵焰的,所以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依旧坐在原地出神。
看守禀道:“三位仙主,方才那人应该就是逃进了这一带。”
第3o章
巷子里阴风测测,野狗成群,并不是一个露宿的好选择。凤怀月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到别处看看。他并没有目的地,所以走得也很随心所欲,东一脚西一脚,当中有一段还鬼打墙,抬头眼前挂着个血红灯笼,走过一大段,依旧是同一个灯笼。
“公子。”一名青衣女子如魅影悄然出现,她靠在灯笼下,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来回扇,“想进来就进来,何必三回五趟地假装路过,都来了三千市,难道还要端着这点假正经吗?”
凤怀月解释:“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找不到路,那就说明老天想让公子留下。”青衣女子走上前,单手勾住他的一点衣领,咯咯笑着,一步一步往后退。在她身后,一扇朱红木门悄然开启,凤怀月往里一瞥,就见满院碧绿瞳孔,正在如萤虫般明灭。
青衣女子舔了舔唇,连遮掩都懒得遮掩,分叉的舌尖“嘶嘶”响着凑近这倒霉路人。凤怀月侧身躲过,他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但这处蛇妖洞穴确实要比野狗巷子强,于是便拍拍小白,示意它出来帮一帮老父亲。
小白并没有动,反而往衣襟处钻得更深了些,在肚子那里顶出来一块。
凤怀月只好将左手伸进去亲自掏,另一只手还得捏住蛇妖已经几乎要舔上自己侧脸的舌尖,此举自然引得对方勃然大怒,她的颌骨“咔咔”响着,整个下巴如脱臼一般掉了下去,血盆大口中散出腥臊气味,正欲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撕成碎片,嗓子却传来一阵焦痛!
惨叫声被烈焰掐断,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着,整个人从里到外地燃烧起来,火苗残酷啃噬着她的血肉,又如岩浆般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凤怀月站在离她不远处,看得心底麻,他原本只想让小白困住对方,却没想到会燃起这场疯狂大火。满院蛇影也被吓得贴在墙根,一团莹白的火挂在凤怀月衣摆处,随着他后退的脚步而飘来荡去。
你不是应该在她身上吗?凤怀月疑惑地将灵焰拈起来,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被烈焰惩戒的女妖,火焰边缘正泛出一圈幽蓝微光,并不是小白所为。
不是小白,那就是……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而风也像是在这一刻停止了,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只有骨骼被烈焰烧成灰烬的声音。小白一寸一寸挪着,终于顺利钻回衣襟。满院蛇影则是一直惊悚看着院门口的方向,到后来,它们像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折磨,竟主动爬进烈焰里,将自己给烧了。
黑色宽袖像一支巨大鸦羽,轻轻搭了过来。
凤怀月险些紧张吐,他本能地拔腿想跑,却被人一把拉住,鼻尖重重撞上一片寒凉,头晕眼花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易容符与面具便被双双撕离。他心里慌乱一片,又不得不抬起头,终于被迫对上那双几乎被血丝爬满的眼睛。
司危目光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他整个人像是被这张脸抽走了魂魄,全然不知自己正在做什么,只在一片浑浑噩噩里,想起了月川谷的欢宴,想起了枯爪城的阴云,千般往事在此刻都如梦般悬浮,又被眼前火海切割成碎片。他没法将它们重新拼接起来,也就没法思考,只能死死攥着怀中人。
凤怀月侧头躲过他的呼吸,余光看到门口正站着余回与彭流,更是呼吸一滞,当年的自己究竟有过何等惊天动地之壮举,竟然能让三位仙主一起来抓?他实在想不起来任何往事,若强行去想,只能换来如被蚁噬的细密头疼,而眼下这种疼就越明显,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过了头,额上又渗出细细一层汗,脸也有些白。
余回提醒:“夜露寒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带阿鸾回去吧。”
司危一语不,用宽袍裹住怀中人,将他带入停在半空的木鸟。
木鸟腹内中空,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但机关缝隙里仍旧有风不断吹进来。凤怀月被他抱得全身骨头都要挤在一处,全无挣扎余地,头疼,背疼,手脚冰冷,胃也不停抽搐,滋味可谓一言难尽。司危在冷静下来之后,总算觉察到怀中人正在哆嗦,于是捏着那冰冷的指尖,让灵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暖是暖了,但又暖过了头,大伤未愈的琉璃美人难伺候得很,他被活活烤出满身汗,到下船时,整个人也成功烧起来,但烧一烧并无坏处,他一边趴在司危怀中,半死不活地咳嗽着,一边琢磨,能昏多久是多久。
卧房内,余回用两根手指试了试他的脉象,道:“不是一般的虚,怕是受不住补魂的苦。”
“人既回来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彭流低声道,“虚不受补,下不得猛药,先慢慢调养着吧。”
凤怀月躺在床上,一半是真的昏,一半是装的昏,他能觉察到有人正在替自己擦拭额头虚汗,至于这个“有人”究竟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于是越坚定地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慢慢的,也就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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