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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萱忙应了,却先转身又跪回了陆老夫人面前,轻声说道:“祖母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虽不是我的父母,却是我的祖母,待我的心自然与父母也是一样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费心与我选了赵表哥,就是看中的他家里人口简单,我过去以后,可以过清闲日子,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赵表哥再好,也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凌世兄家庭虽复杂,却是我心之所愿,诚然我不嫁凌世兄了,您也断不会委屈了我,我以后的日子想必会比嫁给凌世兄好过得多,可我却不想为了将来平淡的生活,便整整后悔几十年,遗憾几十年,到死都放不下……还求祖母就成全了我罢,我真的不想在以后的几十年日,每次午夜梦回之时,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是后悔和遗憾,那样就算我日子过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不想每次午夜梦回之时,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是后悔与遗憾吗?
陆老夫人不由沉默了,想到了自己十二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世伯,暂住了三个月,那位世伯有一个儿子,比她大两岁,她叫他‘宸哥’,至今她还都记得宸哥读书很好,说话做事都很爽利,因为知道她爱吃核桃酥,每次上街都会特地买一盒回来给她,还曾在经过她的窗下时,偷偷放了一枝盛开的桃花在她屋里,还以为她不知道……之后,宸哥便走了,再之后,她便嫁给了老国公爷,与老国公爷成了一对俗世夫妻。
自然也很少再想起宸哥,然而在与老国公爷吵了架时,在因老国公爷宠爱郭氏而生气时,在因老国公爷而受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委屈时,她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年自己嫁的人是宸哥,今日会不会就不会有这些不愉快了呢?
她也知道不能将春风中的少年和过日子的男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若真将那春风中的少年拉进了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来,指不定还不如老国公爷,但一想到宸哥时,心里却总会有一众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也总会有几分意难平,或许,这便是萱丫头所说的后悔与遗憾了罢?
念头闪过,陆老夫人本还想再劝陆明萱一番的,但翕动了几次嘴唇,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罢了,既然孩子自己喜欢,那便遂了她的心愿罢,将来不管是好是歹,至少她不会再像自己一样,只能将后悔与遗憾带进棺材里!
陆老夫人不由轻轻拍了拍陆明萱的手,叹道:“既是你自己心之所愿,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罢,只盼将来祈哥儿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好好待你,让你不后悔今日的坚持!”
心里则暗暗决定,等凌孟祈回来以后,自己定要好生敲打他一番,让他知道萱丫头不是没有娘家撑腰的人才是,让他知道,将来他若一直对萱丫头好还罢了,如是他敢对萱丫头不好,别怪她不客气!
陆明萱见陆老夫人终于同意了自己与凌孟祈的事,大喜过望,忙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会过得不好,不辜负您的苦心与期望。”
陆老夫人长长吐了一口气,既已做了决定,她便不会再反悔而只会往前看,因说道:“就算如今我们都知道祈哥儿与你两情相悦,可现下他毕竟不在京城中,这亲事要如何才能定下来?总要有信物,也要合一合你们的生辰八字罢?”
一旁老国公爷见陆老夫人总算被陆明萱劝住了,面色也缓和了不少,不必谁开口,已自己坐到了陆老夫人对面,接着陆老夫人的话道:“只要能确定孟祈的心意,有没有信物,合生辰八字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快马加鞭先与他送一封信去,让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待他回来后再一并办了便是,倒是萱丫头你方才说二皇子有不法之事,到底是什么事?”
陆明萱闻言,沉声将先前自陆明雅之口得知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我听三姑娘的口气,每隔一段时间二皇子府的后门都会拖出去一些尸体扔去乱葬岗,可见二皇子府藏匿了不少这样的姑娘,若此事被曝了光,当今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想必不会轻饶了二皇子。”
陆明萱点到为止,之后的事想必不必她说出来,老国公爷也知道该怎么做了,经此一事,二皇子府与定国公府的仇是结定了,更兼有陆明雅在二皇子身边兴风作浪,就算二皇子上位的希望极其渺茫,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将来就让二皇子上位了呢?定国公府不得不防这个“万一”。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一劳永逸的绝了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二皇子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再有上位的机会,如此他自然不能对定国公府带来任何威胁与危险了!
这也是陆明萱自脱险以后,便一直在心里暗暗筹谋的事,过去这两年多以来读史的心得与体会告诉她,很多时候只有庙堂之争才会影响生死,处在二皇子的地位,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他的筋骨,而且以她的身份和能耐,也的确奈何不得他,倒不如换个法子,借老国公爷之手先彻底断了他的前程,绝了他上位的可能,让世人都知道二皇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才能一出心头那口恶气,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教训陆明雅!
老国公爷何等精明睿智之人,自是一听便明白了陆明萱的意思,沉吟道:“此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必管了。”
又与陆老夫人道:“待二皇子不法之事曝光之后,皇上必定会申饬惩治他,到时候不论是二皇子还是二皇子妃,势必都不会放过陆侧妃,所以你也不必再想着什么要为萱丫头出气的事,自有人为你们出气,你们就只管等着看好戏便是,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横生枝节!”
陆老夫人也听明白了陆明萱的未竟之意,虽心下仍觉不解气,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做什么的,只等着看好戏即可。”
老国公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了陆明萱几句话,令她回去后与凌孟祈写一封信,到时候好与他老人家写的信,一并通过定国公府自己的专用送信渠道尽快送到凌孟祈手上后,这才大步往外院去,找陆中冕和幕僚们议事去了。
余下陆老夫人看着他走远了,方才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也累了,遂让陆明萱去隔壁房间叫了陆明芙也回去歇息。
陆明萱趁机回了欲明日登门去向卫玉华道谢之事,“这样的大恩大德,若不亲自登门道谢,我委实难以心安,还求祖母允准我明日与姐姐去卫府!”
陆老夫人也十分感激卫玉华,而且她想的又多了一层,若陆明萱能与卫玉华交好,多个王妃密友,将来去了凌家以后,凌孟祈的父母亲人不进京投奔则罢,一旦进京,瞧得她有王妃做好友,想为难她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遂点头应道:“这原是应该的,明儿我让你张嬷嬷与你们姐妹安排。”
陆明萱向陆老夫人道了谢,又向张嬷嬷道了谢,才屈膝行礼退了出去,陆老夫人在她走后,沉默了片刻,才与张嬷嬷叹道:“希望将来萱丫头不要后悔才好,不然到时候连个能与她出头撑腰的人都没有,我已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再活几年?她的身份又上不得台面,你大老爷与大夫人待她只是面子情儿,你三老爷就更不必说了,压根儿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我本来想着,与她寻一门门第低些,家里简单些的亲事,仗着国公府的威势,她又是个聪明的,日子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太差,谁知道她偏要选祈哥儿……”
祈哥儿本人倒是个好的,但哪个真心心疼女儿的父母会愿意将女儿许给他的?
只可惜父母与子女意见不统一时,最后往往妥协的都是做父母的,她虽不是萱丫头的父母,待她却必要尽到比父母更多的责任才是,如今少不得也只能暗自担心,暗自叹息了!
张嬷嬷最是明白陆老夫人心意的,忙笑着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哪里操得完那么多的心?凌公子既连那样机密的事都告诉了萱姑娘,可见是真将萱姑娘放在了心上的,将来又怎么会舍得白让萱姑娘受委屈?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男人铁了心护着妻子,便连亲娘也不好太过为难媳妇的,更何况凌公子家那一位还不是亲娘,不过只是继母而已,萱姑娘尽到了面子情儿也就罢了,难道那一位如今一介白丁之妻,儿女都要靠凌公子赏饭吃,还真敢与萱姑娘较劲儿不成?”
见陆老夫人面色稍缓,又道:“至于宫里会不会迁怒凌公子与萱姑娘,只看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也没有拿凌公子怎么样,只是夺了广平侯府的爵位而已,便知道只要有罗贵妃一日,皇上便必不会真拿凌公子怎么样,所以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您哪,只管等着风风光光的嫁孙女儿罢,说来凌公子也的确不差,长得好也就罢了,年纪轻轻已是正五品的千户了,再过个两年,升上四品也不是什么难事,萱姑娘一进门便是四品诰命夫人,这般年纪的四品夫人,满朝又能数得出几个?”
如此这般一说,总算说得陆老夫人转嗔为喜起来,道:“听你这么一说,这门亲事倒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罢了,就这么着罢,等祈哥儿一回京,我便与他们把亲事定了,也省得将来再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另一边,陆明萱与陆明芙离了荣泰居,还在半道上陆明芙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可已把事情都回了老国公爷与老夫人?他们怎么说,可有说为你做主?”
陆明萱也压低了声音道:“老国公爷说他自会为我做主的,让我只等着看好戏即可。”
陆明芙闻言,方松了一口长气,道:“那就好了,决不能白白便宜了陆明雅那个贱人!对了,还有明日登门去向卫姐姐道谢之事,你可一并回了老夫人?”
“也一并回了,老夫人已吩咐张嬷嬷明日替我们安排了。”陆明萱应道,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红着脸悄声与陆明芙道:“我还一并回了老国公爷和老夫人我与凌大哥的事,两位老人家已答应待凌大哥回京后,便与我们定亲了……”
陆明芙一听,也是满脸的惊喜:“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凌世兄现下知道此事,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想起凌孟祈知道他们总算可以定亲了的消息后会是何等的喜悦,陆明萱不由抿嘴而笑,相形之下,先前在二皇子府的不堪遭遇也算不得什么了,自己就当是被恶狗咬了几口罢,总不能狗咬了她,她也反过去咬狗罢,人与畜生有什么好一般见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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