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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都点头应了,又去老国公爷的小书房说了半夜的话,至四更天了方各自回房歇下了。
皇上的旨意下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次日一早宫里便有了消息。
大皇子是被人陷害的,陷害他的那小太监昨夜招了自己是因不忿大皇子曾杖毙了他的哥哥,才蓄意报复以坏大皇子的名声后,便畏罪自尽了,但此事皆因大皇子不懂得宽柔以待下所引起,所以皇上禁了大皇子半年的足,令其这半年什么都不做,只抄写佛经,以修身养性。
同时徐皇后也因一时气急病倒了,太医说至少也得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如今由罗贵妃暂摄六宫,陈淑妃与萧定妃协理。
千秋节上发生的这一场风波便这样消弭在了无形当中,虽然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大家心里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没人敢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越是层级高的事情,越是能叫人三缄其口,归于平淡,且更因大家都明白此番之事说到底事涉储位,自然越发就没有人敢议论了。
☆、第九十一回第一卷完
徐皇后千秋节上发生的事虽很快消弭于无形,但这个夏天注定要叫整个京城沸腾,五月二十日,就在四大国公府及朝中一些消息灵通的其他豪门勋贵的当家人都在考虑自家以后该走的路之时,皇上又有旨意下来,二皇子与三皇子齐齐赐婚。
本来二皇子与三皇子一个已经十八,一个已经十七,就算本朝的皇子历来成婚都偏晚,及冠之后方成婚才是常态,以二皇子三皇子现下的年纪,也的确该赐婚了。
但皇上此旨一下,仍是满朝皆惊,盖因这一次的赐婚,极为古怪。
安国公府二老爷,现任光禄寺少卿徐晋华的长女赐为二皇子慕容恺正妃。
一等护国将军,宣大总兵卫越之长女赐为三皇子慕容慎正妃。
谁都知道安国公府乃当今皇后的母家,天生就是大皇子一党的,哪怕如今大皇子眼见着失了势,他们也只有一条道上走到黑的命,可现如今皇上竟然下旨将他们家二老爷的长女赐给了二皇子为正妃,也就是说,安国公府以后便既是大皇子的母族,又是二皇子的妻族了,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想借此举分化安国公府内部,越发削弱大皇子的势力,还是变相的将二皇子也划到大皇子的阵营里,加强大皇子的势力呢?
而护国将军府自祖上起便以军功起家,至卫越这一代更是达到家族的全盛时期,卫越于六年前领兵一举灭了困扰大周边境多年的西羌苗疆两蛮夷小国,将大周的疆土在原有的基础上,足足扩大了近四分之一,可谓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因而授宣大总兵,配一等护国将军印,乃是现下大周军队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同时卫家虽人丁兴旺,不知道什么原因,每一代却只有一个女儿,这一代也不历代,卫越兄弟三人嫡子庶子加起来十七八个,却只得卫越的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备受阖家下上宠爱,所以皇上说是将他的长女,其实是将他的独女,卫家的心肝宝贝赐给了三皇子做正妃,岂非等于三皇子手上也变相有了一定的兵权?
更兼两位皇子的生母都是早早封了妃位的,母族也都不弱,一者为淮南陈氏,一者为兰陵萧氏,都是着姓大族,人才辈出,虽及不上安国公府那般显赫,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且依照惯例,皇子赐婚的同时就该封王了,大皇子是嫡长皇子,当初赐婚时没有封王也还罢了,太子未正位之前不封王乃是常理,可如今二皇子与三皇子赐婚也没封王,便由不得人不去揣摩皇上的心意了。
于是朝中便有人猜测起皇上此举莫不是已放弃了大皇子,打算着力栽培二皇子和三皇子,将来好在二人中挑选一人册为太子来?但也有不少人持相反的意见,觉得皇上此举看似是在栽培二三两位皇子,其实却是在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叫任何一方做大,以避免危及皇权,更避免将来四皇子长大以后,几位兄长的势力都已不容小觑,他坐不稳太子之位,毕竟皇上宠爱罗贵妃与四皇子是众所周知的……遂都悄悄谋划出自家的出路来。
当然也有不少人仍支持大皇子,觉得大皇子乃中宫嫡子,生来便占了大道正统,岂有有嫡长不立反立庶次的?就算大皇子真有失德之处,也是瑕不掩瑜,只要改过了就好,更何况皇上自己不也说了,大皇子此番乃是被人陷害的吗?自然还是当以嫡长为国本才是正道……云云。
有了两位皇子震惊朝野内外的赐婚旨意在前面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皇上随后下的另一道旨意便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临州广平侯指使家人重利盘剥草菅人命,按律本当抄家流放,念已故凌相之情分与功劳,故只虢夺爵位,罚抄家产,贬为庶民,三代不得以科举出身。
京城人几乎早忘了本朝还有一位广平侯了,凌相虽乃不世名臣,到底已身故多年,凌家更是早已搬离了京城十数载,谁还记得京城曾有这样一户人家?
但‘几乎早忘了’并不代表就真全忘了,至少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便十分关注这道旨意,尤其是在他们早已知晓了罗贵妃的真实身份之后。
陆老夫人因忍不住与老国公爷感叹:“我原还以为事情早已结束了,谁知道皇上竟一直记着呢,舍不得怪罗贵妃,怪祈哥儿有罗贵妃护着,怪咱们又怕寒了老臣的心,将来没人再肯为他办这样的事……竟迁怒祈哥儿的父亲,平白无故夺了人家的爵位与家产,您说这叫什么事儿,祈哥儿父亲只怕压根儿不知道当年的卢氏还活着呢,就更别提先前发生的这些事了,如今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降无妄之灾,赔了夫人还赔家业,若是叫他知道了个中因由,只怕越发恨祈哥儿恨到入骨了!”
老国公爷冷然道:“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的对手是皇上呢?别说皇上只是夺了他的妻子,如今又夺了他的爵位与家产,就算皇上要他的命,他除了死又能怎么样?‘天子一怒,流血漂橹’,难道他还敢反抗不成,便是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如今他能保住自己及一家老小的命,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这话说得实在冷漠无情,但也确实是真话,皇权碾压一切,包括礼法,只因礼法本身就是为皇权服务的,任何个人意愿,甚至是荣辱性命,都必须于皇权之下匍匐,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老夫人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明白归明白,却并不代表老人家就不觉得憋闷,好半晌方道:“也罢了,好歹还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以后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富贵煊赫,想来女人们的嫁妆还在,应当不难度日,只苦了祈哥儿,也不知道他现下心中是什么滋味?”
老国公爷没有说话,只是扬声吩咐门外的张嬷嬷:“即刻使人请大老爷过来说话!”
待张嬷嬷应了之后,方与陆老夫人道:“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是白说,没的白让自己烦心,不过此事倒是越发让我明了了皇上的态度,竟是铁了心要抬举四皇子了……凤丫头的亲事,就依你的意思罢,你尽快与大儿媳商量好了,便部署起来,趁现在皇上还未下旨让钦天监择婚期,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虽说嫡长孙女不能为家族尽到应尽的责任的确可惜了,但既然左右都不能尽到了,何苦定要再赔上孙女后半辈子的幸福呢?历朝历代夺嫡失败后的皇子能有什么好下场的,好一些的领个虚职,看皇上的脸色过一辈子,更多却是被圈禁起来,虽说衣食无缺,却与囚犯无疑,关键大皇子人品低下,还有断袖分桃之癖,根本不爱女人,孙女儿嫁他一场,没有面子总该有里子,若连里子都没有了,又何必再嫁他?
陆老夫人见老国公爷终于松了口,转嗔为喜,忙道:“您放心,我一定尽快部署好此事,绝不让任何人抓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回老国公爷、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老国公爷因扬声道:“让他进来。”
少时便见一身石青色纻丝直裰的陆中冕大步走了进来,先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行过礼后,方恭声问老国公爷道:“未知父亲这会子召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老国公爷令他坐了,又令张嬷嬷给他上了一杯茶后,方沉声问道:“前日皇上下旨为二皇子和三皇子赐婚,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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