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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过,马匹越跑越缓,阮婉自顾在他耳旁轻语,全然没有察觉。他牵紧手中缰绳,微微拢眉。
这匹战马跟了他六年,征战沙场,亦或是出使他国,形影不离。他不喊停,它便知晓他心意。
方才入夜,马蹄微颤,支撑不住骤然倾倒。
阮婉大骇,邵文槿却并不意外,抱着她跃至一旁,并未伤及分毫,战马却侧瘫在地,眼睛疲惫睁着看他,再动惮不得。马蹄不时抽搐,马肚上的血迹凝固,伤口一眼可见。
“文槿……”阮婉自然猜到何事,眉间犹有忧色。
邵文槿好马,征战沙场,战马就是最亲密的战友伙伴,阮婉过去给他马匹喂过巴豆,害他输给高入平。
邵文槿盛怒,怒得并非是一场输赢,而是她任性顽劣,不知轻重。
巴豆对马有损,在马厩里养了许久。他也是这般上前,俯身蹲下,每日抚摸它鬃毛,同它说话。
良驹都有灵性,如今倒地不起,也似是知晓时不久已,望着邵文槿,微微嘶鸣,眼中泛起水汽。
阮婉看得都心中难受,更何况邵文槿。
“它跟了我六年。”这话该是同阮婉说的。
邵文槿素来谨慎沉稳,少有这般对旁人表露心迹,好似平淡无奇的语气里,隐隐坠了沉重。
稍许,遂又自嘲一笑,“还不如当日输给高入平,让他一并收着……”
“文槿……”阮婉不知该如何开口。
战马细声呜咽,似是低声唤他,腿脚抽搐更甚。阮婉心头就如针扎,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邵文槿抚手而上,它惬意蹭他。
阮婉喉间哽咽。
蹭了片刻,邵文槿掌心倏然一僵,隐在袖间的左手死死攥紧,右手轻轻一抹,将它眼帘合上,再无一丝生气。
阮婉分明看到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氤氲,心中就似钝器狠狠刮过。
邵文槿低眉沉默片刻,牵她起身,悠悠开口,“走吧,前方村落尚远,今夜怕是要歇在野郊。”
仍旧是淡然语气,只是半字不言其他。
阮婉凝眸打量他,却不应声。
他也佯装不觉,“你脚上的伤未好全,上来。”
他背她。
邵文槿心中藏事,阮婉不想拂了他心意。他俯身蹲下,她就照办。
双臂环在他颈前,看到他颈后细小的伤痕,不知是何时滚落时伤到的。心中莫名涌起的情愫,几分道不清的复杂滋味,安静靠在他肩头,竟能听到他的呼吸。
便偎在一旁,凝眸看他侧颜。
他生得不若邵文松那般白皙好看,英朗之色,却有旁人比不过的风华,竟是这般引人瞩目。
看了许久,才又喃喃道,“文槿,我养在南郊的那匹马送你可好?”
都是巴尔一批进贡的,兴许还是他那匹的兄弟姊妹。
她素来牙尖嘴利,眼下却不知如何开口宽慰。
邵文槿淡然笑道,“你那头养得太胖。”
阮婉微怔,原来他笑也是这般好看,斯文有礼,倒与洪水猛兽有天壤之别。怔了稍许,一时忘了应声,又怕被他察觉,不假思索补道,“胖些有何不好的?反倒稳妥。”
分明是信口开河,邵文槿莞尔,“跑不动,不灵活,战场上拿来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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