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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承认,当初说年年心悦于他,碍于他出身低微,一直不敢挑明,自己一片护主之心,不忍见年年难过,才会将醉酒的年年送入他房中——这番话全是受人指使,故意编造,毁她名声。
她嫁他只是因为有心人的算计,不得不为。而不是他以为的苦心筹谋。
细想来,玛瑙的说法一开始便破绽百出,可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切。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自从九年前,七岁的她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死神身边拉回,她对他的意义就已不同。他愿意相信这些说辞,只不过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罢了。
她是天上之月,云中之花,他却想将她摘下私藏,独为自己欣赏。
他宁愿相信,她对他是有情的。那日她醉酒,明明亲口告诉过他,她不愿嫁给段琢,也不许他写放妻书。
他眸色暗沉地看着她,只觉一颗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般在冰雪中浸泡,一半在油锅中煎熬。内心素来的平静被打破,戾气翻涌,有那么一刻,他只想不顾一切绑缚她,占有她,让她除了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让她为他生下孩子,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心中再也不会有别人的位置。
可她只是呢喃了两声,软软地靠过来,一切戾气就仿佛冰雪消融,再也无法积蓄。
他生平从未这般优柔寡断过。
功业未成,母亲和外祖一家大仇未报,他还有太多事要做,若是旁人敢欺骗他,背叛他,他早就毫不犹豫处置了,让那人悔不当初。只有她,成了那个例外。
他舍不得伤害她,甚至舍不得让她不开心。盛怒之下要她,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也许,她只是碰巧遇到了段琢;也许,她只是还没做好做母亲的准备,毕竟她自己还是那么孩子气,娇气又挑剔。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深思其中的种种矛盾之处,起身取了药膏过来。
望着她红肿的手腕,他眼中冷芒一闪而过,手腕肿得这么厉害,那人握她时,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不管她对段琢抱着什么样的情感,他的妻子,都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年年一梦香甜。
醒来时日已西斜。夕阳金红的余晖透过雕花槅扇斜斜射入,将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年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一时什么都不想做,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凉意,她低头,发现自己的寝衣已经全部散开,露出里面大片雪肌。
年年:“……”随即,她发现了手腕上的异样。有人帮她上过了药。
她看了手腕片刻,坐起倚在床头,掩好衣襟,扬声唤道:“琉璃。”
琉璃不在,珍珠袖口扎起,扛着一根竹竿子出现在窗口。她面上红扑扑的带着薄汗,笑道:“琉璃姐姐带着琥珀去了闻钟巷,今儿可能回不来。”
年年想起来了,今儿琉璃要把她嫁妆中那些粗苯的箱笼都运到闻钟巷去。她嫁妆多,关照了琉璃,实在来不及收拾,便在那边住一晚,不必再来回赶得累。
倒是珍珠,年年惊诧地看着她手中的竿子:“你这是做什么?”
珍珠笑道:“奴婢在粘知了,不让它们吵了郡主。”
年年知道,每年夏日蝉噪声声时,王府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粘知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粘知了的工具,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
珍珠问:“郡主要起了吗?奴婢服侍您穿衣。”
年年看她身上又是汗,又是灰的,有点嫌弃:“你忙你的吧,我自己穿就是。”顿了顿,问道,“内室除了你,还有谁进来过吗?”
珍珠道:“您刚歇下不久,姑爷进来看过你。”
年年怔了怔:看来之前不是梦,聂小乙真的来过。她手腕上的伤是他包的吗?等等,她仔细回忆着,他似乎对她说,想让她给他生个孩子?
他想得可真美。她记得,她当时就怼回去了。倒不记得他是什么反应。
他应该会很生气吧?延续子嗣乃是人伦大事,像她这种离经叛道的行径,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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