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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回忆（第1页）

青栀已死，赵新良忙着去给姜影深回话，只留下黄栌在一旁陪着。

“殿下，雨下大了，咱们上辇回晗云宫吧。”黄栌见姜星沉神色不佳，怕她再着了凉，于是低声劝着。

刚刚青栀说的话将黄栌吓了一跳，原先以为她只是贪慕权势，可现在才知道她竟是吃里扒外的叛徒。黄栌先前还觉得殿下对青栀太过冷情，可现在却恨不得再折回去捅她两刀。

姜星沉心里乱极了，想象中报仇雪恨后的轻松并没有来临，整个人反倒是烦躁起来了。

“不必了，本宫自己走回去。”

黄栌自然不会让她一人回去，只得撑着伞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主一仆就这样在雨中慢慢的走着。

就在黄栌以为两人就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姜星沉忽然开口了。

“黄栌，你还记得……吉达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殿下的驸马呀，草原上意气风的契丹可汗……

殿下从大齐出的时候还没有十五岁，嫁到契丹却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本以为契丹可汗会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草原莽汉，黄栌那时都做好了替殿下献身的准备，可到了契丹才知道，现任契丹可汗才二十七八，正是男儿风华正茂的时候，就像草原上的雄鹰一般。

记得那时候吉达可汗最大的乐趣便是逗自家殿下哭，不是将殿下丢到草原深处让她自己骑马回来，便是射箭时叫殿下举着苹果当靶子。可黄栌知道殿下每次骑马吉达可汗都偷偷在后头跟着，吉达可汗箭术也好的不得了，百步穿杨，箭无虚。

殿下的马术和箭术也越来越好，哭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思乡之情也渐渐少了许多。吉达可汗看殿下的目光也愈柔软，好似含着一汪温泉，殿下一笑，这泉水也跟着咕嘟咕嘟冒泡。可那时殿下满脑子想的是怎么让契丹自给自足，避免和大齐交战，吉达可汗也顺着殿下，当年契丹竟真的收了不少粮食，殿下和吉达可汗的关系也愈好了，真有些琴瑟和鸣的感觉。

可十五六岁的姑娘哪里知道什么是爱情，吉达可汗那一汪热情终究没有等到殿下的回应，便在一日重似一日的风寒中离世了，连个孩子都没留给殿下。那时，他才刚满三十。

黄栌被一块凸出的青石绊了一下，思绪瞬间回了过来。

“臣记得吉达可汗的箭术极好。”

姜星沉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有些迷茫的望着灰暗的天空。

“可是，我好像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是啊，太久了，毕竟已经过了一辈子了，怎么还会记得他的样子呢？可姜星沉却记得那年契丹丰收，吉达极兴奋的将自己扛在肩上，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奔跑着，天空如蓝宝石般透亮，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麦香。

他一边跑一边笑，大声的和自己说话，他说什么来着，姜星沉好像忘了。脑海中好像只留下那片绵延的麦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从眼下的朱砂痣滚过，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

姜星沉已经在傍晚回了公主府，商6当时还在后头审那两个抓到的人，便没来得及去迎接姜星沉，等审完后，商6才披着蓑衣急匆匆的往霞明殿走去，总要见她一面才能安心。

霞明殿正殿，黄栌正拿檀香熏着今日姜星沉带着的饰，那衣裳已经扔了，可这饰是先皇后的遗物，也只能用这法子驱一驱邪。

商6还未进来便闻见满屋子檀香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殿下素不喜香，怎么今日黄内正还要熏檀香呢？”

“青栀处死的时候殿下在那，见了血，总要避一避的。”黄栌说着便把香熄了，打开窗子散一散屋里的气息。

商6四处看了看，却没瞧见姜星沉的身影，正疑惑时便听见黄栌道：

“白桉伺候殿下去后头沐浴了，商长史若有事，明日再来禀告便是，或是让我转达也可。”

“不必麻烦了，我略等一等便是。”商6说着便坐到一侧的交椅上，大有不见姜星沉便不走的架势。

看着商6的样子，黄栌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见过。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桉护着姜星沉从后头进了殿，商6听见有动静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姜星沉才褪下外头披着的大红猩猩毡斗篷，里头却只穿着件家常的素色长袍，没有半点花。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青玉簪挽了起来，不知哪里跑出来了一绺头，柔柔的在她脸侧晃着。

商6的心也被这缕头挠的痒，他第一次瞧见这样温柔的、没有半分攻击性的姜星沉，一时间心跳的有些不受控制。

姜星沉一进殿中便瞧见了商6，几日不见他倒是真的成熟了几分，一身石青色袍子倒真不像是十六岁了，不知怎的，姜星沉突然想到了商6的那个拥抱，脸也忽的热了起来。

“殿下在宫中一切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吗？”见姜星沉过来，商6忙站起来上前了两步，言语间有藏不住的关切。

“一切都好，毕竟我还是长公主，谁敢给我委屈。”

商6见姜星沉往这边走，忙劝道：“正门这儿冷，殿下还是快些进暖阁里，莫要着了风寒。臣……只是想看看殿下罢了。”

“听白桉说那天搜府你们抓了两个人，怎么回事。”姜星沉一边往暖阁走，一边问道。

“搜府前一晚蒋长史现外院有个小厮鬼鬼祟祟的和外头的人联系，便叫人抓了，搜府当天郭内正又抓到一个偷偷往霞明殿放东西的小宫女。臣审了他们两个，现他们是受宫中的一个主子的命，把一个药瓶子放到霞明殿中，至于这个主子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商6极有分寸的站在暖阁外头回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姜星沉的背影。

“不必往下查了，赏吧。”

商6听了这话有几分疑惑，下意识问道：“赏谁？”

姜星沉透过镜子直直的看向商6的眼睛，唇角微微一勾：“当然是赏那两个费尽心机的人，这么想方设法的放一个药瓶子，真是费心了。”

看着姜星沉看似无害笑容，商6忽的明白了什么，一阵冷汗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