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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说笑笑了几句，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陈姨娘进来摆了饭。吃完饭，沈穆清陪着李氏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回了屋。

  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但沈穆清刚进了倒座的门，就看见沉香立在她院子里翘以盼，看见她回来，一溜烟地就跑了过来。

  沈穆清心里明镜似的，道：&1dquo;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沉香连连点头：&1dquo;老爷在九思斋里等姑娘呢！”

  沈穆清站也没打一个，转身就去了九思斋。

  不同于上一次，这次九思斋里灯火通明，汪总管垂手立在屋檐下，屋子里一个服侍的小厮都没有。

  沈箴穿着大红纻纱仙鹤补子的服朝，躺在暖里的醉翁椅上，右手手臂搭在额头上，挡住脸的上半部分，看不清是什么表qíng。

  沈穆清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的乌纱帽被远远地丢在了屋子的中间，正溜溜地打着转儿。

  听到动静，沈箴一动未动，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1dquo;是不是穆清？”

  沈穆清望着他腰间随着醉翁椅左右晃动的象牙官牌，轻轻地&1dquo;嗯”了一声，捡起乌纱帽，静伫在醉翁椅旁。

  有些话，是说？还是不说？

  她前所未有的犹豫起来。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和人相处最融洽的办法，就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她又并不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能在那么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进入那家排名世界五百qiang的公司，很大程度得益于她对微妙人际关系的那种天赋。

  在这一刻，沈穆清神色恍惚，心绪不宁。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最好别多事。像对待自己以前的上司一样对待自己现在的父母，不仅可以宾主尽欢，而且还可以为你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他们并不知道这身体里的灵魂是另一个人，一直把你当成他们的女儿一样宠爱有加。和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为你搭起一座风chuī不着，雨淋不到的安乐窝。在这个沈家可以称得上是内忧外患的时刻，你怎么能够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盘算着自己的利益&he11ip;&he11ip;

  两个声音在耳边jiao织着，让她无法像平常那样冷静自若地掩饰自己，浮躁凌乱的心qíng慢慢泄露到了周围的空气中。

  同样有着高qíng商的沈箴很快就感受到了女儿的不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明亮的灯光下，沈箴鬓角白如霜，脸上的皱纹纵横如沟壑。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意识到：这个父亲，和她前世的父亲一样，都老了！都将随着时光的长河慢慢地退出历史的舞台，让位于年轻人&he11ip;&he11ip;

  这念头就像一把大锤子，一下子把沈穆清的犹豫打得粉碎。

  她心里酸酸的，轻轻地蹲在了醉翁椅旁，把脸伏在了沈箴的膝头。

  &1dquo;老爷，那天你和闵先生在这九思斋里说话，我就坐在这醉翁椅上。”

  话音刚落，沈穆清就明显地感觉到沈箴的身子一僵。

  聪明的话，她就不应该用这句话做为开场白。可沈穆清已厌倦。厌倦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去而时时刻刻地戴着个假面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彷徨孤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he11ip;&he11ip;她想把自己当成沈箴的女儿，一个真正的女儿——不用隐藏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哭，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心灵的港弯，自己的家！

  &1dquo;我知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她没有一点点迟疑，声音低沉，因而显得非常的认真，&1dquo;如今最重要的是太太的身体，其他的，都好说。”

  &1dquo;穆清&he11ip;&he11ip;”沈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置信。

  沈穆清目光清亮地望着他：&1dquo;我去药王庙，就是为了知道太太到底得的是什么病&he11ip;&he11ip;太太，是不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沈箴望着眼前坦诚而淡定的女儿，感到极陌生。

  好像就在昨天，不，就在刚才，她还在自己的膝头撒娇，可一转眼，她就像一个大人似的，和自己讨论起母亲的病qíng来&he11ip;&he11ip;是他对女儿不了解，还是女儿突然间长大了&he11ip;&he11ip;他不知道，也很迷茫。可这种无措，只是让他短暂地失去自制，很快，他就冷静下来：&1dquo;你听谁在那里胡说八道&he11ip;&he11ip;你母亲只是身体不好，慢慢调养就行了。”

  &1dquo;我们有时候是好心，说善意的谎言。可有时候，恰恰是这种善意的谎言让事qíng变得不可收拾。”沈穆清轻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是那样的飘忽不定，&1dquo;我今天都十二岁了，和闵先生读了很多书，在太太身边也看到了很多事&he11ip;&he11ip;老爷，就是虎崽子也要放到林子里去练练身手，更何况是人。”说着，她眼中泪光闪烁，&1dquo;您今年也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he11ip;&he11ip;”

  &1dquo;穆清&he11ip;&he11ip;”沈箴声音沉重凝滞，带着如困shou般的痛苦，&1dquo;你，你&he11ip;&he11ip;别胡思乱想&he11ip;&he11ip;太太不会有事的&he11ip;&he11ip;不会有事的&he11ip;&he11ip;你这么懂事，她不会有事的&he11ip;&he11ip;”

  沈箴是不想让她知道李氏的病qíng，还是在自己骗自己&he11ip;&he11ip;

  沈穆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主张：&1dquo;太太在内院，只要我们口封紧，她根本就不会知道生了什么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渐渐变得冷静、从容、自信，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站在那座摩天大楼的顶层面对公司的董事们陈述着自己的观点&he11ip;&he11ip;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把未来和现在连到了一起，&1dquo;至于镇安王府那边&he11ip;&he11ip;现在满京都的人估计都在谈论这件事，就算是我们想退让，有些形式，还是要走的。最起码，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得让人出面把这gan系担了。要不然，我们沈家岂不是成了笑柄，以后谁想来捏一下，都可以来捏一下了。”

  沈箴慢慢地松开了沈穆清，震惊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