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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生平所赴宴席屈指可数,其中最大的一场,乃是她与我二哥的婚事。事后她还犹自胆寒地对我讲:&1dquo;去他娘的成亲,险些要了本将军的老命!”
隔日的寿宴上,我果真没瞧见二嫂。
暮春时节,江淩一带是稀稀拉拉的雨天,沈琼将寿宴摆在别院,来客虽都金贵,但也是稀稀拉拉的。
寿宴结束后,沈琼将我与于闲止请到正厅小叙。他大约已晓得我的身份,嘴上还称着&1dquo;小绿姑娘”,但茶水,椅凳,糕饼,于闲止有的,必有我的一份。
说话间,外头有人通传,说:&1dquo;王上,聂将军带着贺礼来了。”
淅沥沥的雨水中,仿佛平白落下一束春晖,照在来人身上,一袭湖蓝衫子,墨缎子般的长松松的束在背后。
我松了口气,还好,仔细瞧,尚能瞧出是个女的。
沈琼笑道:&1dquo;就料定你会迟来,见过远南王大世子了?”
二嫂也讪讪笑着:&1dquo;是晚了,是晚了,改日你罚我三盅,我好生跟你赔不是。”说着,又转向于闲止这边,想要跟他问声好还没来得及,目光落在我身上,又是欣喜,又是震惊:&1dquo;小阿,小阿绿?怎么你也——怎么你是和大世子一起——难道你已经和他——”
在二嫂说出自己的揣测前,我默默地将一盏茶递到她手里,赔笑道:&1dquo;二嫂好,叫二嫂失望了,我这回来,是奉了皇命来请二嫂回宫来了。”
她没接稳茶盏,&1dquo;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二嫂颓废地蹲在正厅一角,幽幽地说:&1dquo;小阿绿,你一刀宰了我吧,真的,你宰了我,把我的尸抬回去交差。”
我安抚她道:&1dquo;一刀宰了你不难,难的是我大皇兄想要你的活口,不然你先随我回了宫,交了差,我再请一个手脚麻利的刽子手,遂了你的心愿?”
二嫂听了这话,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1dquo;可你现在不宰了我,等我落到你二哥手里,就不止一个死字这么简单了。”
然后她想了想,眼中的血丝更多了:&1dquo;当然最后的下场还是得死。”
我到底没能将二嫂劝回宫,且一整个下午,她因担惊受怕,甚至没能与我叙旧一句。
但我并不气馁,甚至有些钦佩自己,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镇东将军吓成这幅德行的,放眼朝野,也只有本公主了。
临走前,沈琼赠了于闲止一把折扇,又赠了我一支团扇,上头是他亲手画的江淩景,水悠悠,楚天碧。
出了王府,于闲止一边撑开折扇来瞧,一边道:&1dquo;你是不客气,编了个幌子,将聂璎诓得云里雾里。”
我正色道:&1dquo;我不将借兵一事告诉二嫂,也是为了她好,左右二嫂是要跟我回京城的,等见了大皇兄,再听他的调度不迟。”
我怎知二嫂一听回宫二字,便以为是二哥要收拾她了?
于闲止收起折扇,似笑非笑:&1dquo;我看你是打算先将她吓傻了,再给她一点甜头尝。因她到那时已然傻了,你说什么,她便是什么了。”
我眼角一颤,痛心疾:&1dquo;相识一年,没想到你竟这么看我!”
回到客栈,已是暮色黄昏。大堂里坐着一个颇眼熟的身影,看到我与于闲止,急忙迎上来问:&1dquo;怎么样,事情成了吗?”
我反应了半日,才想到他指的是借兵一事。
于闲止在一旁笑道:&1dquo;奇怪得很,你大哥的寿宴,你不见人影,却要在客栈担心着与你不相干的事。”
沈羽生了一双桃花眼,乍看上去风流得很,这这会儿他一双眼里尽是尴尬不安,又朝我身后望了望,问:&1dquo;小阿绿,阿璎没跟着你回来?”
我打了个哈哈:&1dquo;她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大约回府细想去了。”
沈羽听了这话,仿佛松了口气,这才&1dquo;嗯”了一声,匆匆告辞。
其实沈三少何以这般心神不宁,我约莫能猜出一个大概。可惜于闲止并不是多话的人,哪怕有一桩惊天动地的八卦摆在他眼前,他亦懒得动嘴皮子问个一二。是以这一个大概憋在我心里,十分的难受。
我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跟于闲止透露:&1dquo;你是不晓得吧,当年我二哥出征西里,我二嫂也在军营中。那时西里军还是沈羽麾下,我二嫂跟着沈羽学行军打仗,要叫他一声师父。”
于闲止听了这话,静了静道:&1dquo;我晓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一顿又说:&1dquo;从前我也曾在西里呆过两年。”
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一事。
于闲止与慕央并非生来就是死对头,二哥与我提过,他二人的嫌隙,乃是在当年在军营里闹出来的。
思及此,我便问道:&1dquo;你在西里的那两年,慕央也在吧?”
于闲止默了半晌,才&1dquo;嗯”了一声。
外头暮霭沉沉,鸟雀归巢叫得依依呀呀。客栈零星几桌还有食客,话语清闲,酒亦淡然。
我晓得我问错话了。
那个冬日,那一场铺天盖地的冬雪,仿佛已尘封在了隔世。他握紧我的手说别再难过,我在雪地中央求着他带我走,这一幕一幕,恍惚得仿佛从未生。
离宫至今,隔阂至今。虽不复从前欢畅自如,虽只言片语都小心着不触碰前尘一角,到底也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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