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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墓家——报应啊——哈哈哈——”茅屋前的老人被烧成一团火球,站在滔天火海中振臂高呼。苍老的声音里有愤恨、有不甘···
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在屋内和两名盗匪纠缠,霎时,茅屋轰然倒塌。火海中传出那人沙哑的吼声:“念儿——”
“爷爷——狼崽——!”慕一念身穿红色嫁衣,鲜血模糊了视线,她撕心裂肺的呼喊震彻整片山谷···
慕一念怒瞪猩红的双眼,挥刀斩断一名盗匪的手臂,又有人从背后欺身压上。
撕扯间,她瞥见对方脖颈上的刺青。怎料此人猛然力,抓起穆一念将她举到半空。穆一念身体瞬间腾空,活生生被扔进火海,眼前骤然一片火红——
慕一念倏地从床上坐起,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恨意。前世的那场噩梦久久回荡在脑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死了,死在1987年的寒冬。
出事那天,是她和心爱之人的大婚之日。他们住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那地方位于西北于阗南的札岗山,紧挨昆仑。只因爷爷的一次下山,引来盗匪,为大家招致杀身之祸。
可她又重生了,重生在199o年的盛夏!
慕一念抬手擦掉额前的冷汗,抓起床头柜上的茶缸猛灌几口冰水,人也陡然清醒。
她撑着拐杖来到窗边看向楼道外。黎明破晓之际,天色阴沉昏暗,空气也异常沉闷燥热,似是要下雨。
这是北方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整整一个月···2o岁的她重生到一名16岁少女身上。巧的是,原主也叫‘一念’——穆一念!
重生那天,原主被继父卖给人贩子,因不堪凌辱,从宾馆逃脱时,爬窗跳楼摔死···生母良心现报了警,赶到时只在垃圾池边上捡到她的尸体。
穆一念在警车上死而复生,惊呆了警察,吓坏了生母。他们都以为是诈尸——
“死丫头!又偷喝我的冰块水!再逃跑我还报警抓你,不知死活的东西!”布帘后的一声骂,让慕一念打了个激灵。她收回思绪,厌恶地转身。
布帘‘哗’地一声拉开,坐在床沿上的女人顶着鸡窝头,接连打了两个哈欠,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母胡文君。
慕一念从小生活在深山,除了爷爷和‘狼崽’,她就没见过除自己之外的女人。
胡文君不止头凌乱不堪,她身上的一切都很邋遢。她为了凉快,身上只穿一件将将遮住屁股的吊带裙,露出好看的锁骨,光洁的肩头上纹着一只好看的蝴蝶。两坨高高耸起的山峰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中间地带挤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明明瘦的皮包骨,可那里却很有肉。吊带裙上有几块汤渍,一点儿也不干净。她夜里不断地咳嗽吐痰,抽了数不清的烟,白皙的腿上还沾着烟灰碎屑。
胡文君用脚推开地上的一只易拉罐,慵懒地翘起二郎腿,又歪头点燃一支烟,眯眼沉醉于尼古丁带给她的快乐。慕一念凝视烟雾缭绕下的那张俏脸,她真的很美,只不过美得过于消沉···不止她,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活的过于颓丧。
墙上的老挂钟突兀地响了五声。
胡文君蓦得出声:“有了我给的那些证据,秦朝晖怎么也得被关个十年八年,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这房子是我的,跟那王八蛋没有半点关系,安心待着,别动不动就搞离家出走那一套。”
慕一念烦闷地扫视一眼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他们一家从农村搬到这里近四年,坊间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谁都不知道胡文君是怎么拥有这间房子的,有人说是前夫给的,有人说是靠她出去‘卖’的。夫妻俩经常为此事大打出手。
这个猪窝一样破烂的家在顶楼最角上,冬天冷夏天热,好赖却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屋里唯一像样的家具,就是靠墙支着的两张床,它们占去屋子大半空间。
两床中间只够塞下一个床头柜,柜子上堆满烟盒、易拉罐、啤酒瓶。左手边的木床上铺盖凌乱,廉价衣物扔的满床都是。床单上的食物碎渣沾引来三两只苍蝇,枕头上被脑袋蹭出一块黑印。右手边的双层铁架床,上铺俨然像个杂物仓。慕一念睡在下铺,也是家里唯一整洁的一片地方。床头一堆没折完的纸盒扔在那,三个孩子平时就靠折这些纸盒子帮胡文君艰难度日。两张床被布帘隔出两方天地。白天拉开是一间房,夜晚拉上变成孩子一个世界,大人一个世界···
窗台上、墙根下排着两溜儿空啤酒瓶,每个角落里堆满各种杂物。
慕一念越看越恶心,不悦地蹙眉:“只要我想走,你是拦不住的。”
“丫头,脑子摔坏了吧?”胡文君低头看看她那条受伤的腿,俊俏的脸上带着刻薄的笑意:“人要看清现实,才能识时务···”
慕一念冷哼一声别过脸,胡文君说的也没错,伤好之前她哪都去不了···
胡文君用她干瘦纤细的手臂轻轻摇着蒲扇,边给自己扇风边帮身旁熟睡的小儿子驱赶苍蝇。她对两个女儿向来视作无物,唯独对儿子百般呵护。
“咱娘俩商量个事儿呗?”胡文君嘴里叼着烟,趿上拖鞋来到慕一念身前,眼睛被烟雾熏得眯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般高,原主虽然只有十六岁,可也将近一米七,她和生母如同一个模子刻的。更让慕一念奇怪的是,前世的她长得居然和这对母女有几分像!
胡文君突然抬手拍拍她的脸蛋:“你的腿没那么快好,我呢···得出趟远门,在家看好这俩小崽子!等我回来了,你就算想上天入地,我都不管,怎么样?”
筒子楼外划过几道闪电,滚滚闷雷接踵而至。紧接着,雨点噼噼啪啪砸下来,整栋楼被罩在雨雾中。慕一念瞥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怒从中来:
“你去哪我管不着,但他们不该归我管,你想走就把孩子也带上!”
“嗯?”胡文君无赖似的抬臂搭到慕一念肩头,身体的重力压过去,略显苍白的唇都快贴她脸上了:“你也是我生的,他们又是你亲弟亲妹,你不管谁管?”
胡文君扭头看向俩孩子。二女儿穆离离已经十二了,娘俩没什么感情。穆离离一岁的时候,自己和前夫离了婚。孩子被判给生父,是她主动放弃的。谁知姓穆的两个月前举家移民,又把这个累赘给她扔了回来!这孩子性格不知随了谁,跋扈嚣张的不成样子,自从进了家门,真的是逮谁咬谁···
小儿子秦陌马上满十岁了,这些年跟着自己吃尽苦头。原本好好的一个孩子,却被他亲爹硬生生吓成了结巴。
慕一念见她在那愣神,拄着拐往边上挪了挪。胡文君被晃了下,识趣地走回床边,坐到床沿又点燃一支烟,在那玩似的吞云吐雾,手上摇起蒲扇。
末了,她牵唇笑笑:“一念?床腿里塞的那些钱,是你藏的吧?”
“你怎么知道!”秘密就这么被捅破,慕一念心凉了半截。钱是原主藏的,准备出走时用。她也有打算用这些钱离开这鬼地方,她必须回趟西北!
“知女莫若母,这钱就当你孝敬我了!”胡文君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我是你妈,不是你的仇人,别总是一副要杀人似的眼神,我知道,这个家你早待够了,这钱是你用来跑路的吧?”
“钱还我!”慕一念怒道。
“又忘了?我是你妈···家里虽然穷,可你们也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你的就是我的。”胡文君拿蒲扇拍拍慕一念,“你是家里的老大,要有担当!把那些没糊完的纸盒子赶紧给胖婶交工,结完工钱足够你们这些天的生活费…”
“谁要糊纸盒!我要我的钱!”慕一念拄着拐杖来到她身前,伸手要钱。
胡文君仰起脖子咯咯笑着,猛吸一口烟,忽地起身朝慕一念脸上吐去,呛得她眼泪直流。慕一念忍不住骂道:“混蛋!你一天不抽能死吗?!”
胡文君僵住,随即又咯咯地笑弯了腰,“说得对!不抽就会死···大师说得没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啊,既然没死成就好好活着,该受的罪还得受!”
慕一念听着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更加反感,胡文君却不以为意,仰头吐出一口烟圈,“照顾好他们,十天半个月的我就回来,到时候,你爱去哪去哪。”
胡文君说完就当着慕一念的面换好衣服,到门后找了把破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外这会儿暴雨倾盆,墙上老挂钟的钟摆“嗒嗒”来回晃着。头顶落满灰尘的吊扇呼哒呼哒低转动,丝毫没给这个逼仄的房间带来半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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