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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夫人收下了成王的拜帖,姑娘们自然是高兴的,舒家在京城居住多年,只知诸位王爷自行开府,却从未真正登门拜访。成王则更为特殊,成王本就是晏平二十七年刚刚封王开府的,凭借舒家和张家的人脉关系,竟不知成王府究竟坐落于何处。成王是一向谨小慎微惯了的,别说是舒家和张家,就是满朝大臣有一个算一个,知道成王府具体位置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是以,成王特意再遣云汉前往舒家,接舒家姑娘过府一叙。
既然是成王亲自下的拜帖,又专门让云汉上门迎接,舒家几位姑娘,少了谁,都说不过去,舒老爷也只得让云芝也跟了去。成王和舒老爷也都看得出来,成王是全了皇家和舒家的面子,才下帖子邀请舒家姑娘上门的,舒老爷也是为了绝了外人的猜测,才让姑娘们一起出门。云芝不这么想,到现在为止,攀枝居还自信的以为,舒老爷再生气,也不敢拂了成王的面子,成王特特下帖子请舒家姑娘过府一叙只是由头,目的是解了云芝的禁足。到底是谁给攀枝居的勇气和自信?圣上选中舒家,因为舒家背后还有张家,成王与舒家联姻,既不会太过扎眼,惹得兄弟不睦,也可助成王一臂之力。成王和舒老爷一样,一开始都只是在琼芝和兰芝两个人中犹豫。成王喜欢兰芝,兰芝善良、聪慧、大方、有礼、热烈,也有张牙舞爪、出言嘲讽的一面。那种感觉,就像乞巧灯会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琼芝不一样,琼芝是舒家嫡女,是张家唯一嫡出的外孙女,求娶琼芝,舒家和张家以及他们的姻亲都可以为己所用。抛开其他不谈,舒家嫡女,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舒老爷自不必说,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了解,英芝太过老实,琼芝是被宠坏了的,云芝小家子气,兰芝水晶心肝,玻璃肚肠,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兰芝。当然,最终的决定权,不在舒家,也不在圣上,而是成王。
既是为客,姑娘们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英芝一如既往,水色衣衫,中规中矩,没有一丝抢风头的意思,琼芝却是破天荒的收起了自己鲜艳的衣衫,换上了雪青色,只是用了大红色的系带。兰芝倒是选用了鲜亮的霁色,霁色,晴空初霁,四方城形势大好,霁色最为适合。云芝则挥自身优势,选了嫣红,云芝本就是除过祥芝外,年纪最小的,嫣红也衬的云芝娇俏可爱。祥芝则是一反往常,选了颜色较重的绀色。祥芝怎么会喜欢颜色这么重的绀色,这颜色,倒像是岩弘会喜欢的颜色。
一行人在云汉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成王府,兰芝本来就路痴,又是坐在马车上一路晃啊晃的才到了成王府,兰芝便更识不得了。虽说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没真的拜访过王府,舒家也听了不少王府的传闻,可下了马车,兰芝还是吃了一惊。成王封王开府,怎么说也应该是朱红大门配金钉、石狮子配照壁,可映入眼帘的只有黑沉沉的大门,连匾额也没有。大门紧闭,压迫感十足,不像是王府,倒像是囹圄大门。不是吧,以后自己都要在这儿过活,兰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王爷是尊贵,这居住条件也太简陋了吧,连舒家也比不上。
舒家姑娘下马车的工夫,云汉已经上前叩门,等舒家几位姑娘都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成王府的大门已经开了,行苇和云汉在门口迎接诸位姑娘。
踏进成王府,最先看到的是一片空地,空地边上是各式兵器,回廊上还挂着箭靶,瞧着像是练武的地方。成王倒是有趣,在自己家里搞了个小型练武场。
舒家姑娘跟着云汉、行苇往里走,到底是王府,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垂花门,过了垂花门,便是内宅了。成王府虽大,但一路走来却没瞧见多少侍奉的女使,或许是知道今日成王请自家上门,所以女使们都躲开了吧,兰芝猜测着。兰芝不知道的是,成王府拢共也没有多少女使小厮,成王用人向来是宁缺毋滥,身边宁可少了人伺候,也绝不多放人进来,最后能留在成王府的,都是对成王忠心的,成王的事,旁人是半个字都不可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即便如此,成王近身的事,也只有思齐、云汉、行苇三人在照顾,成王的书房,也只有他们三人能进得去。
成王已经备好了茶点,思齐在一旁候着,等着诸位姑娘到来。这样的场合,张氏夫人过来倒显得不大合适了,所以是二少奶奶领着五位姑娘拜访成王府。
“参见成王殿下。”二少奶奶带着诸位姑娘向成王行礼。
“不必多礼,”思齐已经扶二少奶奶起来了,“远来者是客,本也是请姑娘们过府小叙,姑娘们不必拘礼。”成王了话。
“谢成王殿下。”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二少奶奶依旧带着姑娘们行礼。
舒家一行人按次序坐好,女使们奉好茶之后,便被思齐打下去了。救命啊,怎么会这么尴尬,成王不话,舒家一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兰芝不动声色的瞧着,成王正襟危坐,看不出什么,思齐垂手立在一旁,也是面无表情,二少奶奶恭瑾的坐着,瞧着成王,像是在等成王说什么。英芝看样子像是在呆,琼芝捏着帕子,想搭话又不敢搭话,自己尴尬的只能用喝茶来掩饰,云芝一脸急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成王,祥芝人小,坐在椅子上,双脚还悬空着,翘着一双小脚脚,小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咳咳,”思齐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成王还是无动于衷,“王爷。”思齐只好自己开了口,成王明显愣了愣,从前他都是和官员们探讨公事,就算是女眷,也是在皇后娘娘的安排下,自己一个人还真没面对过这样的场景,好尴尬哦。
“我家王爷刚从四方城回来不久,院子有些荒了,让少奶奶和姑娘们见笑了。”思齐指望不上成王,只能自己开口了。
“妾身瞧着,这院子倒是别致,妾身和诸位妹妹幸得王爷邀请,才能有幸来院子里坐坐。”二少奶奶先给诸位姑娘打个样,后面的事儿,就交给姑娘们自己了。
“臣女来时,在路上,仿佛瞧见了藤,臣女不知,不敢妄下定论。”琼芝瞧见二少奶奶在向自己使眼色,便提起了路上瞧见的紫藤。
“二姑娘瞧的不错,那紫藤是前朝薛先生亲手所植,距今已有百年。”成王也总算是开了口,思齐倒是松了口气,有了话题,应该就不会把天给聊死了吧。
“有百年历史了?好厉害。”祥芝不由惊呼,“紫藤斋里的紫藤,姨娘说是我出生时,爹爹种的,和我一般年纪呢。”祥芝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很是好听。
兰芝趁机给祥芝使眼色,在成王面前可不能“你”、“你”、“我”、“我”的,祥芝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红起了小脸。
“紫藤斋?可是因紫藤而得名?”成王来了兴趣。
“正是。臣女的院子里,种的是紫藤,故得名紫藤斋。”祥芝趁机改了口,成王倒是没注意。
“大姐姐院子里种桂花,名木犀轩,臣女院子里种玉兰,名玉春堂,三妹妹院子里种海棠,名海棠阁,四妹妹院子里种木棉,名攀枝居。”琼芝一口气将几个院子都说完了,云芝想插嘴都机会插。英芝也不呆了,生怕一会儿成王突然问起自己,自己还在神游,兰芝也不说话,安静的当背景板。
“玉春堂,种玉兰,倒是很合你的名字。”成王冲琼芝点了点头。
“殿下谬赞了。”琼芝有些受宠若惊,云芝心里着急,表面上又不敢漏些什么。若不能得到成王的青眼,这没煮熟的鸭子,可是会飞的。
眼看着又要冷场,思齐赶忙插了句嘴。“王爷,您出去一趟时间太久,这院子多少有些荒了,您也有意修整修整,可巧舒家姑娘们颇有心得,可否劳烦诸位姑娘,也给点子意见,省的小的一个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兰芝不由的叹了口气,上一世没怎么接触过成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也就是皇后娘娘宴请入宫和马球会上,见过两次。这一世虽然和成王接触也不算多,可兰芝怎么觉得,成王多少有点不善言辞,明明是成王下帖子邀请舒家姑娘过府一叙,如今看着,倒像是谁逼成王这么做一般。思齐也不愧是跟了成王这么久,很会帮成王打破冷场。
“不知几位姑娘意下如何?”成王顺着思齐的话往下说。
“王爷说笑了,修整院子是大事,合该王爷做主才是,几位妹妹才多大,那里懂得这些。”二少奶奶还是谨慎的。
“不妨事,姑娘们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想要好些。”成王摆了摆手,表示无妨,“思齐,吩咐厨房备些吃食。”成王是故意吩咐思齐的。
思齐应声退下,顺便向二少奶奶示意,二少奶奶小心的跟思齐一道出去了。
有些话,确实不好放在明面上说,还是得私底下跟二少奶奶简单解释下。无非是成王与舒家联姻,成王妃就是在座的几位姑娘中的一位,所以听听姑娘们的意见,倒也无妨。
“少奶奶,我家王爷平日只知道低头公干,很少和姑娘们坐在一处闲谈,还请二少奶奶也帮衬一二。”思齐说的比较含糊,二少奶奶是聪明人,自然也是听得懂的。
“妾身明白。”二少奶奶点头应下。
等二少奶奶和思齐拿了点心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成王和几位姑娘就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二少奶奶方才说了怕是不妥,姑娘们也不敢随便开口,成王也不知道聊什么,于是乎,空气再次安静。
“这是厨房一早就备下的,姑娘们也尝尝。”思齐吩咐女使上点心,二少奶奶也重新坐了回去。
“承蒙殿下抬爱,妹妹们不如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妹妹们年纪尚小,若有说的不当的,还请殿下见谅。”二少奶奶点了头,也提前替几位姑娘请了罪。
“姑娘们畅所欲言即可。”成王冲二少奶奶点了点头。
“殿下,臣女以为,眼看就是盛夏,在池子里种些荷花,夏日盛开,定然好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也是清正的花。”琼芝抢在众姐妹前开了口。
“殿下,臣女以为,荷花只能种在池子里,其他地方倒显得有些光秃秃的,不如种些翠竹,四季常青正如《诗经》中所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云芝接着琼芝也开了口。
兰芝不由得扶额,你说种竹子就种竹子呗,非要踩一脚荷花干嘛,琼芝难得引用典故,你偏偏也要用,还要说明出处,这不明摆着要压琼芝一头吗?瞧着吧,回去有的闹呢。
“大妹妹怎么看?”二少奶奶主动去问英芝,琼芝抢话就算了,毕竟琼芝是嫡出,自己说话也不见得管用,云芝也非要跟着抢,还要压琼芝一头。
“嫂嫂是知道的,妹妹不懂这些。”英芝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问刺绣,英芝定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旁的,英芝真的懂得不多,还是不要班门弄斧的好。
“殿下勿怪,大姐姐醉心刺绣,对旁的确实不以为意。”没等二少奶奶开口,云芝直接补了一句。
别说二少奶奶了,就是琼芝听了,也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拉踩会死啊。如果说以前琼芝只把云芝当成自己的小跟班,那么现在琼芝对云芝则只有厌恶了。
英芝手足无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殿下,方才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臣女留意到,左手边有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儿,听云汉大人说,正因那小院面积不大,不好处置,便一直闲置着。”兰芝开了口,打破这微妙的气氛。“臣女倒是觉得,那小院不大,到正好可以种些时下的瓜果蔬菜,一来不致闲置,二来也能吃个新鲜。”三来,圣上历来看重农桑,若是得知成王在自家院子里,开荒种地,定然高兴,也算是皇家重农。自然,这第三个好处,不宜放在明面上说,本就是闲聊,没得非要上升什么高度。成王却是能听得出来兰芝没说完的意思。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大姐姐擅长刺绣,也常花功夫指点我们几个只知道玩闹的。”兰芝补了一句,英芝很是感激。
“大姑娘的刺绣,本王也略有耳闻,大姑娘绣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会飞一般,大姑娘平日里定是认真观察了的。”成王点了点头,夸赞英芝。
“殿下谬赞,臣女惶恐。”英芝低下了头,嘴角却勾起了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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