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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熟知兰芝的习惯,永远会在屋里各处备着茶水点心,兰芝随时随地都能有东西吃。兰芝倒是不饿,就是渴得很,一口气喝了一小壶茶,采薇生怕兰芝呛着。
兰芝刚含了一口茶在嘴里,满嘴鼓起来,像只小胖金鱼,湛露便领着鹤鸣她们几个进来了,兰芝招手让她们进来,自己也赶忙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
“大家都坐吧,我有话要说。”兰芝放下茶碗,吩咐大家坐下。兰芝的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一口气坐下八个人,多少还是有些拥挤的。
女使们各自找地方坐下,看着下面坐了一排人,还真有种当领导讲话的感觉。王嬷嬷和女使们一脸茫然,好像下一秒海棠阁就要没了一样。
“好了,大家都放松点,没什么事。”兰芝赶忙打圆场,这一脸肃穆的,知道的是自己有事交代,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呢。
“家里姐妹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从前有些事不在意,以后便不能不在意了。”兰芝说的很委婉,王嬷嬷自然是听得明白,姑娘们渐渐大了,一些事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做的更不能做。即便是琼芝这样的嫡女,背后有张家撑腰,也不可能肆意妄为,自家姑娘又是最得宠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是该谨慎些。
“照我的意思,海棠阁里的事儿,我不愿让外面人知道,”兰芝决定,还是开门见山说明白的好,“小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茶具器皿,大到日常饮食起居、爱憎好恶,我都不愿让外人知道。”兰芝一脸严肃,从前就算了,打今日起,规矩既已立下,便要遵守。
“嬷嬷,以后您多费心娘亲那边,我身边有采薇她们。”
“那怎么行?!”兰芝还没说完,王嬷嬷立即反对,整个人都直接跳了起来。
“嬷嬷别急,”兰芝示意王嬷嬷坐下,“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说着兰芝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其实也就是这屋子里坐的这么多了,“娘亲身边两个贴身伺候的,采薇她们没法说,只有嬷嬷方便。”兰芝狡黠的笑着,仿佛恶作剧的小鬼头。采薇她们,自己好约束,娘亲身边的,就不好说了,王嬷嬷不同,海棠阁里的人,就没有王嬷嬷不能训的。“娘亲那边我也会去说,嬷嬷留心她们,别和其他人来往太密,别把院子里的事儿传出去。”
王嬷嬷明白兰芝的意思,不明白的是,兰芝为何会突然如此谨慎。
“以后我贴身侍候,也就是采薇你们几个,其他人的活计,你们看着安排,我不插手。屋子里要打扫,你们也要在旁边看着,别少了东西,更别多了东西。屋子里出了乱子,我定是要查清落实到具体人,是你们分管负责的,负责人也饶不过去。”层层分管,明确责任,自己只需看好王嬷嬷和采薇她们几个就好了,下面的人,交给她们。兰芝既用着她们,也多少防着她们,这一世,自己有太多秘密不能说,只能自己咬牙扛着。
“奴婢明白。”采薇自觉责任重大,她是屋子里的一把手,资历、年纪、跟姑娘的时间都比其他人要高,她也最了解自家姑娘。自家姑娘看上去柔弱,实则好强,先前没少和二姑娘争风吃醋。姑娘被罚跪祠堂之后,收起了之前的锋芒,也不再和二姑娘争什么,采薇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采薇知道,自家姑娘向来有主意,姑娘这么做定有她的考量,也包括这次。姑娘心明眼亮,那些小花招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姑娘,姑娘吩咐什么,大家照做就是了。
其他几人也连忙应下。
“有一事我之前已经说过,让大家对玉春堂都客客气气的,对旁人也都和气些,大家做的都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自从兰芝被罚跪祠堂,海棠阁上下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夹着尾巴做人,秦姨娘不能再剩生育的消息传出后,海棠阁上下更是低调的不行,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张氏夫人是挺高兴的,也不怎么找海棠阁的麻烦。这便是兰芝的目的,自己日后要嫁人,娘亲还要在舒家过后半辈子,把张氏夫人哄高兴了,娘亲后面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另外还有一事,除了五妹妹和四弟弟过来,其他人来,大家也都留个心眼儿,尤其是攀枝居。”兰芝和祥芝交好,舒家上下都知道,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反正这姐妹俩就是关系好,完全没有芥蒂,连带着岩弘也常和姐妹俩顽在一起。还有攀枝居,兰芝没有直接指名道姓,大家也都明白,兰芝不能说太多。
采薇几个听的一脸认真,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倒也不用这么严肃。”兰芝在心里吐槽了句,但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好像也不太好打破。
“我要说的,便是这么多了。”兰芝说的有些累了,顺手拿起桌边的茶碗,押了口茶。
屋里一片寂静,兰芝还真不习惯。“都去忙吧。”
王嬷嬷和女使们应声准备退下,窗外却传来了些嬉戏打闹的动静,兰芝不由得皱眉,屋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方才自己在屋里睡觉,窗外王嬷嬷和采薇她们的对话,都能听个七七八八,当然这也不排除,兰芝听力极好。方才的话,窗外的人,可有听到,又听到了几分?方才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让旁人听到的,本来也就是让采薇她们上传下达,兰芝担心的是有人听墙角。
“奴婢这就去处理。”采薇看出了兰芝的不悦和担忧,赶忙应了句。
兰芝点了点头,让众人散了。
“采薇,”兰芝还是喊住了采薇,“传我的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兰芝还是没有明说,不过对于她们这些从小在大宅子里长大的女使来说,这些便足够了。
王嬷嬷、采薇和湛露出去,气势汹汹的教训小女使,鹤鸣喊上小幺儿去摘院子里和院子周围的蝉,黍苗和裳华去取放在井里的瓜果,小宛留下来,听兰芝吩咐。
兰芝想起了冬麦,二少奶奶在自己面前漏过口风,冬麦被送到庄子上之后,只有攀枝居的人去过一次庄子,据说冬麦在庄子上过得还不错,也没什么怨恨,嫁了庄子上的一户人家,现在怕是已经有身孕了。到底是内宅出去的人,又是嫁人这样的大事,二少奶奶还是象征性的给了些赏银。不应该啊不应该,一个内宅女使被贬到庄子上,怎么可能没有怨言。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冬麦本来就是想到庄子上去的,所以才没有怨言。兰芝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庄户日子辛苦,怎及内宅安逸,还是得空再问问二少奶奶吧。
“小宛,帮我研墨吧。”兰芝觉得烦闷的时候,喜欢做两件事,一是抄书,二是焚香。两件事都是比较费时间的,也是这样费时间的事情,更能让自己耐下性子。兰芝刚挽起袖子,提起笔,赵姨娘便施施然进了屋子。
“兰儿。”
“娘。”兰芝放下笔,上前迎着赵姨娘。赵姨娘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的两个女使应该是被王嬷嬷叫出去训话了。小宛很识趣的退了出去,也在门口守着。
“兰儿是越长进了,知道好好约束下面人了。”赵姨娘很是欣慰。
“娘,您别嫌我多事,家里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涌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兰芝不能说,便只能这样含糊过去。
“娘明白,从前娘被卖的时候也是这般,利字当头,旁的便顾不上了。”赵姨娘是家中遭难,被迫沦为奴籍的,早早的便看透了这些。
“我只盼着,若真有利害冲突,家中姐妹,不至于为此反目。”兰芝有些无奈,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可总有些希冀,希冀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兰儿……”赵姨娘没怎么听明白。
“娘,没事的。”兰芝赶忙解释。
“先不说其他的,上次入宫,二姑娘吵吵的全家都知道了,怎也没见你多提什么,问你你也不肯多说。”赵姨娘关心的是这个,赵姨娘其实不想女儿嫁入王室,可若是被王爷看上,向圣上请旨赐婚,这可就由不得舒家了。
“娘,我进宫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和其他姑娘们一起拜见了皇后娘娘,又随大流一起去看了荷花,整个下来,和三位殿下,连完整的话都没说上一句。”倒不是兰芝隐瞒,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可以选,兰芝也不愿入王室,宁可低嫁,兰芝也不愿高嫁,可这是自己能决定的吗?
“娘,我不想入王府,可若是,”兰芝指了指天,意指皇家,“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从来都由不得我们。”兰芝有些消极,“婚嫁大事,女儿听从家中安排。”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法选择,那边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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