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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夫人送走了云姑姑,谢嬷嬷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谢嬷嬷来了有一阵子了,见到夫人处有客人,便在门口候着。谢嬷嬷是琼芝的奶母,打小看着琼芝长大的。
“夫人,姑娘在屋里又闹开了。”谢嬷嬷一脸无奈。
“昨天劝好了,今天怎么又开始了?”方才云姑姑的话,张氏夫人也觉得让琼芝在家里多吃些苦头,收敛收敛性子也是好的。
“夫人,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天老爷刚说完姑娘,姑娘那会儿是挺生气的,”张氏夫人和谢嬷嬷一边走一边说,“二少奶奶好容易劝了过去,姑娘已经不生气了,还让香柚翻找些小玩意儿,准备今儿个一早给大姑娘送去,就当是赔罪了。”
“这不挺好的,这死丫头又什么疯?”昨天二少奶奶劝了琼芝很久,琼芝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是抹不开面子,二少奶奶才提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英芝见到东西,知道琼芝的意思,想来也不会再生气,今天又是怎么了。
“早上,四姑娘过来了,她们小姐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姑娘也不让香柚去木樨轩了,这会儿正在屋里闹呢,奴婢和女使们劝不住,只能来请夫人。”谢嬷嬷一脸窘迫,琼芝的脾气上来,真的是谁也劝不住,二少奶奶好歹是嫂子,真的是费了姥姥劲儿了,才劝住琼芝,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张氏夫人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方才云姑姑也嘱咐小心攀枝居,自己还多心,杨姨娘到底是自己身边人过来的,现在看来,云姑姑说的怕是有些道理。
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有小姑娘“呜呜”的哭泣声,这声音不是琼芝,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琼芝很少哭,更不会如此矫揉造作的哭。哭声中掺杂着脚步声,这脚步声才是琼芝,琼芝脾气上来时,脚步极快,细细听着,不难感受到脚步声中的烦躁。
“夫人来了。”谢嬷嬷一声通传,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那“呜呜”哭泣的,不是旁人,正是云芝。
“娘。”琼芝没想到张氏夫人会过来,张氏夫人就算过来了又如何。
“夫人。”云芝弱弱的向张氏夫人行礼。
“谢嬷嬷,着人送四姑娘回去,二姑娘还要抄书,近日就不要过来了。”张氏夫人板着个脸,让谢嬷嬷带云芝出去,香柚很识趣的一起跟了出去。
“抄书,抄书,抄书,我才不抄呢!”没等屋里人走完,琼芝就喊了出来,张氏夫人无奈,女儿的脾气,真的和自己一模一样,十足十的一样。
张氏夫人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儿在屋里踱来踱去,越走越烦躁,恨不得把茶具砸个稀巴烂,又忍着不去砸,这一整套茶具若是碎了,自己无非就是训几句,老爷那边,可就不好说。
“琼儿,你坐下,听娘说。”张氏夫人开始开了口,琼芝一脸吃惊的看着张氏夫人,若是往常母亲见自己如此烦躁,早就挽胳膊撸袖子给自己出气去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娘,怎么了?”琼芝有点被吓住了。
“琼儿,娘想跟你说说,娘刚嫁入舒家的事儿。”张氏夫人拉女儿坐下。
“舒家对张家有恩,张家有意嫁女入舒家,挑来挑去挑中了娘,可是娘不想嫁,娘从来都看不上你爹这种文弱书生,娘喜欢的是叱咤疆场的将军。可娘不能忤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了过来。”谈起这门亲事,张氏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点过头,可这些年还是这样过来了。琼芝有点摸不明白娘亲的主意,没开口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张家本就是比舒家门第高,再加上你祖母也不是个多事的,日子过得倒也稳当,美中不足的是,一直没有孩子。你祖母和你爹爹都不是很着急,可偏偏族中的尊长们,仗着年纪,时不时以此为由压人一头,娘没办法,又不想让旁人钻了空子,便安排了杨姨娘。杨姨娘也争气,生下了你大哥哥,娘这边的压力也能小些。再后来有了你们兄妹三人,舒家尊长再无人敢啰嗦。”
“娘。”琼芝真的听糊涂了,娘这是要做什么?
“再后来赵姨娘进了门,为了对付她,娘又抬了秦姨娘,慢慢让秦姨娘制衡赵姨娘。”
“娘,您是怎么了?”琼芝忍不住问。
“琼儿,娘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即使是娘这般高门低嫁、人口简单、婆母明理、夫婿上进的,也要受夫家尊长为难,若是换做你,该如何自处。若是得嫁高门,想靠娘家撑腰是不现实的,上到公爹婆母,中间的妯娌小姑,下面的管事婆子、女使,哪个是好对付的,你又当如何?”张氏夫人一脸严肃,琼芝还没见过张氏夫人如此严肃。
“娘,怎么会?”琼芝有些心虚,娘亲说的,不无几分道理。
“不说旁人,就说你二嫂嫂,婆母是个脾气不好的,上头还有个滑不留手的大嫂嫂,下面有你们五个妹妹和未来的弟媳,单是你一个,就多让人头疼,与你二嫂嫂易地而处,你能比她做的更好吗?”张氏夫人又举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二少奶奶曹氏。
琼芝沉默,她自己知道,如果自己是二嫂嫂,碰上自己这么个任性的小姑子,估计吃人的心都有了。
“你二嫂嫂是家里得宠的嫡幼女,祖父母、父亲母亲捧在掌心上长大的,咱们家也不是那腌臜人家,可就为着咱娘俩这炮仗脾气,你二嫂嫂说了多少好话,你也是看的到的,更别提家里还有你其他姐姐妹妹。”二儿媳是好的,自己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可自己这炮仗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女儿也和自己一样,这说改也改不了。
“娘,可是……”琼芝慌了,她是舒家嫡出的二姑娘,是张家唯一的嫡亲外孙女,上有外祖母、母亲护着,下有两位哥哥保着,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被惯着、被娇养着,可如今要嫁人却……
“是娘不好,娘总想着,姑娘家娇惯些没什么,才惯得你恃宠而骄的性子。”张氏夫人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晚,娘设法让云姑姑再留一阵子,你呢,也别到处闲逛,好好在家里学学规矩,收收性子,改改脾气。”
“我这脾气,怕是改不了。”琼芝其实想说的是,自己的脾气随了张氏夫人,张氏夫人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脾气,自己要改也是很难。
“倒不是真让你改,你也想想以后,”张氏夫人说一半留一半,“听说宫宴上,你和三位殿下相谈甚欢。”
琼芝自是明白的,便是最不得宠的成王,那也是皇家血脉,便是日后只做王妃,那名声地位也要高处一大截,自己下半辈子就真的不用愁了。可娘亲说的也对,若真嫁入宫门王府,不论是舒家也好,张家也罢,都不可能再为了自己和皇家作对,便真的受了委屈,也只能活血吞。到时候自己受罚不说,一个搞不好就是毁家灭族的重罪,舒家、张家、连带着姻亲姜家、曹家,以及几个舅母娘家,怕是都跑不了,想到这里,琼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娘,女儿知道错了。”这次认错,琼芝是真心地。
“知道错了就好,昨天不是都挑好了东西,着人给你大姐姐送过去吧,你大姐姐不会和你计较的。等晚上你爹爹回来,娘陪你向你爹爹认错。”琼芝听了进去,张氏夫人很欣慰。
“还有,以后,别老跟你四妹妹一道玩,你要是闷的慌,去找你二嫂嫂,实在不行找你三妹妹也行。”张氏夫人又补了一句,这句话的分量,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娘,你说错了吧,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三妹妹的吗?”琼芝磕磕巴巴的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件事的震惊程度,可比皇后娘娘宴请的劲爆程度还要高。
“娘没说错,昨天你二嫂嫂好容易把你劝好了,你四妹妹早上一过来,你就在屋子脾气,她跟你说了什么,娘不用问也猜得到。还有你及笄礼时送你的那对簪子,女使们反应,她私下里可没少抱怨,那丫头,心思深沉,你不是她的对手。”怕是再这么和云芝玩儿下去,自己闺女都要被她买了,还要帮她数钱。
“本来大家都以为,三姑娘和五姑娘会生嫌隙,事实却和大家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三姑娘和五姑娘好的跟什么似的,就连凡事不沾身的大姑娘都和她们好,你爹爹也越喜欢她们了,云姑姑也时常夸赞三姑娘,你和她们顽,倒也没什么坏处。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还是不要牵连到你们姐妹的好。”张氏夫人悠悠道出,云姑姑和权贵人家打了一辈子交道,看人还是很准的,云姑姑都说好的,那便是不会错。
琼芝难得没有反驳,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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