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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二十八年与晏平二十九年,新旧交替的这个春节,应该是兰芝上一世加上这一世,过得最繁忙的春节了,上一世也这么累吗?兰芝已经没了什么印象,只记得那会儿自己天天被姑姑们教训,便是春节也不能放松。舒家三子舒岩修忙着读书,舒家三姑娘却是忙着学规矩。
因着舒家长子在京中过年,舒家又有一位成王妃,今年的赏赐,是去年的两倍。这还是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各位主子也没赏下面人东西。从前下人们都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去玉春堂请个安,问个好,没准能多得几个赏钱,今年下人们却是喜欢往海棠阁跑。兰芝不比琼芝,背靠张家,财大气粗,手里能有什么钱,赵姨娘手里只有两个铺子和一些薄田,其他全靠着月例银子和赏赐礼物过活。就算兰芝手里有钱,这份赏银,也不能给。舒老爷夫妇打赏下人们,一家之主,名正言顺。舒家长子夫妇、舒家二子夫妇,打赏下去,也是因为他们成家立业、管家理事。除过他们,舒家其他的姑娘少爷,各自打赏身边人也就算了,没得恩泽上下,对家里的仆妇都施慧一遍。这是明着在跟玉春堂对着干,不合规矩,更何况,兰芝是真的没钱。
下人们原先还会多往海棠阁走走,后来现兰芝只是赏些茶水果子,便不往海棠阁去了。虽说心有不满,可经过琼芝的“冷脸”式管家后,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下人们不说什么,不代表没有风言风语传出,这风言风语不是别处传的,正是攀枝居。
攀枝居的本意是,特特避开大少奶奶,想让小女使们给大少爷传传闲话,最好还能传到舒老爷的耳朵里去。可好巧不巧,好死不死,攀枝居不想让大少奶奶听到,大少奶奶偏偏听到了,大少奶奶当场作,年下正是用钱的时候,便不罚月钱了,罚了手板。回来几日,大少奶奶已从二少奶奶处打听到了攀枝居的作为,也知道攀枝居被禁足的事,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大少奶奶当真瞧不上。可再怎么说,攀枝居里到底有自家相公的亲娘和亲妹妹,自己便是要行使管家权,处分起来,自家相公公脸上也不好看。大少奶奶吩咐人将此事告知了二少奶奶,二妯娌一合计,还是专门挑了个舒老爷在场的情况下,一并告知了张氏夫人。再怎么说,杨姨娘是舒老爷的妾室,她们做儿媳妇的,不好插手,张氏夫人是正妻,收拾妾室庶女,那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大少奶奶还是替攀枝居着想的,专门让舒老爷也在场,不然攀枝居的日子,才是真的难过了。
毕竟是年下,张氏夫人就算要打要罚,也不好看,张氏夫人接受了两位少奶奶的意见,以年下事多为由,让杨姨娘和云芝帮着一起打理打理。说是帮忙,可具体怎么帮忙,不全看张氏夫人,帮着准备年礼,应酬宾客是帮忙,在一旁候着端茶递水也是帮忙,分那么清干嘛呢。
此消息传到攀枝居,本来杨姨娘和云芝还挺高兴的,可去了玉春堂便不高兴了,很明显,张氏夫人是后一种意思,只是让杨姨娘和云芝侯在一边,连端茶递水都不用她们,只是单纯的陪着。便是舒家长子瞧见了也不妨事,年下家中事务繁多,两位少奶奶和琼芝都陪着,杨姨娘和云芝也陪着。
大少奶奶对舒家长子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舒家长子都说了,舒岩哲并没有说什么。舒岩哲是真的不喜欢姨娘和妹妹的做派,一家子骨肉,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吗?非要争来抢去的。
这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舒家过年其乐融融的气氛,两个小的,早早就缠着二少奶奶要烟花爆竹,难得舒家“岩”字辈和“芝”字辈人齐全,二少奶奶也吩咐下去,买了不少。岩弘的胆子是愈大了,去年放爆竹还是怯生生的,今年则是完全不带怕的,舒老爷也不去管,由着岩弘胡闹着。舒岩哲一直在旁边盯着岩弘,若是真有个什么不测,舒岩哲一伸手也能把岩弘捞起来。也或许岩弘是知道大哥哥一直在一旁守着,也没什么好怕的。爆竹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响,兰芝和去年一样,牵着祥芝站在院子里瞧着天上的烟花,如此安稳的时光,日后还会有吗?
大年初一,舒老爷领着舒家子孙,祭拜舒家家祠;大年初二,舒家阖家前往张家拜年。姜家和曹家都是在外任职,倒是不方便拜年,但也有消息传出,曹家或许要回京任职,若消息当真,满京城里,二少奶奶也能多一分依靠。
自大年初三开始,舒家就没消停过,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少爷、姑娘们都在一旁陪着,上门这么多贵妇,谁人不夸一句兰芝好生有福气,兰芝脸都要笑僵了。到底还是有些刺激张氏夫人,若琼芝是成王妃,张氏夫人不得乐成花一般。兰芝努力保持礼节周全、态度谦卑、三句话不离张氏夫人。夫人早早送来了过冬的碳火;夫人命人新制了冬衣;夫人担心女儿应付不来,常让两位嫂嫂多提点女儿……仿佛张氏夫人真的待兰芝如琼芝一般,母慈女孝,家和万事兴。其实在兰芝看来,张氏夫人已经做的不错了,张氏夫人就算再不喜欢海棠阁,自己和娘亲还是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张氏夫人就算忌惮大哥哥,也会延请名师教大哥哥拳脚工夫,作为嫡母,张氏夫人确实不错。自己本就不是张氏夫人所出,张氏夫人又不喜海棠阁多年,兰芝也没指望张氏夫人对自己有多好多好,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
张氏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张氏夫人知道,兰芝是个会来事的,若是换做琼芝,指不定要怎么嘚瑟。便是日后兰芝得势,张氏夫人相信,兰芝也会帮扶自家兄弟的。若换做旁人,可会如兰芝一般?张氏夫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张氏夫人也不由得朝云芝的方向撇了撇,云芝不知再聊些什么,看上去挺开心的。
每日宾客临门的日子,约是一直持续到初七,才算稍微缓和缓和。舒家虽然宾客临门,舒家三子舒岩修,却一日也不敢懈怠,除了除夕夜和大家坐在一起围炉守岁外,每日拜完年回府,都要温上一阵子书。如今大哥哥也回来了,先是父亲问功课,然后是大哥哥问,接着是二哥哥问,舒岩修叫苦不迭,又不敢反抗,上头的两个哥哥,哪个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大哥哥能当场教自己做人,据说大哥哥如今越厉害了,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是不招惹大哥哥的好。二哥哥能当场断了自己的花销,绝了自己出门的路子。还是老实点儿吧,过了春闱再说。
约是从初四五开始,便一直在下雪,京城少雪,加上年前的,今年确实是下了不少了。“雪灾。”这个词出现在了兰芝的脑海里,上一世时,晏平二十八年与晏平二十九年新旧相交的春节,又一场不小的雪灾。兰芝有些着急起来,自己虽然知情,可要怎样跟爹爹和哥哥们提起,既不会让他们警觉,又能真的重视这件事。
“姑娘,成王殿下来了。”兰芝站在窗口看雪,也在想着如何让暗戳戳的提醒爹爹,却听到了成王过来的消息。
也是了,薛家也来过,成王来,也算正常。成王说话,可比爹爹和哥哥们说话管用多了,如果成王插手,情况定然比上一世要好得多。
“五妹妹和四弟弟去了吗?”兰芝问起祥芝和岩弘。
“五姑娘和四少爷一直在二少奶奶处,想是随二少奶奶一起过去。”采薇答道。
有祥芝和岩弘在,兰芝有一半的把握。
兰芝让采薇帮自己简单收拾一下,披上斗篷去玉春堂。兰芝不喜欢太过艳丽的颜色,那种大红大紫的颜色,琼芝倒是喜欢,兰芝的衣衫,素色的多一些,还有不少是纯色的。这斗篷便是件丁香色的,只是在斗篷的最下面,有些简单的印花。
兰芝还没到玉春堂,便瞧见舒老爷身边的小厮引着成王往花园的方向去,小厮瞧见了兰芝,便赶忙上前行礼。
“三姑娘,成王殿下觉得屋子里有些闷,想出来走走,三姑娘若得空,不如陪着。”小厮的意思,自然是舒老爷的意思,不然谁敢让兰芝如何如何。兰芝自然明白是舒老爷的意思,上前向成王行礼。身后跟着的裳华,悄悄去找祥芝和岩弘。
小厮和采薇跟着成王和兰芝,一行四个人,再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这会子已经不下雪了。刚下的雪,铺在地上,踩着松松软软的,很是舒服。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私下里碰面吧,上一世兰芝记得,成王也是来了舒家,不过看上去像是还有什么事一般,稍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自己也是和姐妹们在玉春堂一起见的成王。兰芝还是猜不透,成王为什么会选自己,若自己真的会死在出嫁前的几日,自己定要弄明白,但不是现在。
“殿下,祖母在世时,素爱岁寒三友,也让人在园子里种了些,如今,白梅想来是开了,殿下可要随臣女前去一观?”两人一路走着,也不说话,兰芝实在觉得尴尬,便随便说了句。
兰芝引着成王去看梅花,舒老夫人种的是白梅,白梅和白雪混在一起,倒是不太好找。
“平日里见旁人种梅,都是红梅,舒老夫人倒是与众不同。”成王总算开了口,让成王开口也太难了吧,兰芝甚至有些担心婚后的生活。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姐姐!姐姐!姐姐!”太好了,救星来了,这也太尴尬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过成王殿下。”祥芝拉着岩弘向成王行礼。
成王并不意外,舒家三姑娘与五姑娘关系极好,成王不仅早有耳闻,也是亲眼所见。
祥芝穿的滚圆,扎了两个小圆揪,活像是年画娃娃,甚是可爱。岩弘穿的也笨重,摇摇晃晃的倒像只小鸭子。如果以后生下女儿,定然会像祥芝一般招人喜欢,也可以把女儿打扮的如年画娃娃一样。成王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祥芝拉着岩弘一路过来,小脸冻得有些红。
“冷不冷?”兰芝试了试祥芝手里的暖炉,觉得不太热,将自己手里的换了过来,又把岩弘的小手套又紧了紧,才算放心。
祥芝仰着小脸摇了摇头,过年最开心的,当属这两个小鬼,前前后后没少收礼。
“今年多雪,这梅花倒是开的好。”兰芝顺手折了一小枝梅花,插在了祥芝头上的小揪揪上。
“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岩弘奶声奶气的说道。
“京城少雪,这么大的雪,倒是少见。”成王也说了句。
“瑞雪兆丰年,来年收成一定不错。”兰芝笑着说道。
“可是可是,姐姐,这么大的雪,不会压坏庄稼吗?”岩弘小小的人,笨笨重重的想跳起来,可惜穿的太厚,根本跳不起来。
“雪不易融化,盖在土壤上的雪比较松软,就像给庄稼盖了一条棉被,外面天气再冷,下面的温度也不会降得很低,而且也不易引来虫害。等到天气渐渐回暖,雪慢慢融化,雪融下去的水留在土壤里,对春耕播种以及庄稼的生长育都不错。”兰芝蹲下身子,拍了拍岩弘,让他不要再跳,耐心的解释着。
岩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想不到三姑娘还懂这些。”成王有些吃惊。
“姐姐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岩弘一脸骄傲。
“臣女班门弄斧,让殿下见笑了。”兰芝起身向成王行礼,起身的时候,顺势拉了把祥芝,祥芝心领收汇,等兰芝继续往下说。
“这雪也下了有几日了,今日好容易停住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再下,一直下着,雪都积了,也不好出门。”兰芝漫不经心的说着。
“可是姐姐,要是一直下一直下,雪被不就越来越厚了吗?就像弟弟一样,衣服太厚,想跳也跳不起来。”祥芝天真的插了一句。
兰芝的目的达到了,成王应该听得明白吧。
“弟弟妹妹不懂事,让殿下见笑了。”兰芝假装向成王赔罪,成王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摆了摆手,让兰芝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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