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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憨叔真是个憨子,心智上有缺陷,因为家里和高家有些宗亲,所以打小就在高家做活,虽然刚刚才三十岁,但已经在高家待了十多年。双庆呢,就是个小年轻,只比6锤子大一些,来高家也才两年多。二憨和双庆都规规矩矩住在外院,6锤子吃饭和他们一处,但并不跟他们住一块。他除去做地里活,空闲时候还要帮高瑞成做这做那的,等於是兼了个长随的职。为了方便照看高瑞成,他就一直跟高瑞成住一屋。
6锤子照顾高瑞成如何尽心自不必多说,真是捧在手心上,细致的不能再细致了。高瑞成也不是无情的,他顾念6锤子家里寡母缺少吃用,有包子点心什麽的总要给6锤子留一份,好让6锤子省下自己的给母亲送去。遇到有人上门求个诗文碑铭的,高瑞成也总会把润资分给6锤子一些,让他多赚几个钱贴补家里。
6锤子自己是很少花钱的,仅有的几次购物行为也全不是为自己。他在过路的书客手里买过几本花鸟虫鱼的画册子,见到人家家里养的水仙长著细长的绿叶子,开著白花,十分好看,就求著人家买了几头回来。这些东西自然都是送给高瑞成的,他觉得那花和高瑞成很相配。
高瑞成和6锤子朝夕相伴,竟比亲兄弟还要亲厚些,这使得一些人心里十分不平衡。有人就说了,6锤子做长工就算了,年纪那样大了还兼带著做书童,太不合适。当然,这人家里就有个年纪正合适的儿子,也是想把儿子送到高家的。在高家做活竟不会挨打,尤其做书童,半大小子就能干,活轻松工钱又多,还能跟著高瑞成学认字,谁不想孩子找这样一个快活事做呢。可是高瑞成好像打定了主意要6锤子一个人干两份活,拿两份钱,这怎能不让人生气。
话是这样说,但人家爱用谁做小厮别人也实在管不著。高瑞成在家里一向受宠,长辈可不愿为这点小事委屈了他,自然是全由他自己做主。别看他在外面对人总是一团和气,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可不容易,有人直接带著孩子上了高家大门,他三言两语就说得人服服帖帖,一点脾气没有的又领著孩子回去了。
高瑞成不管别人,心内依旧看重6锤子。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转眼到了夏末,八月就是乡试期,高瑞成也准备去应考了。乡试在冀州府,这一来一回怎麽也得两三个月,马上就到忙季,家里也拨不开什麽人,就让6锤子一个人跟著他去。高瑞成的三舅公就在州里做盐官,知道侄孙要科考,早已经著人递了信来,到时住在他那儿就行了。
高瑞成有心想早些动身去冀州,路上也好顺便到各处去转一转,看看风景。七月下旬,家里人给高瑞成收拾下了行李,又花了四两银定下一只船,立契送到距冀州府不远的梅津,再转旱路。到二十二日清晨,高瑞成辞别家人,去渡口坐了船出了。
船不是高家专包下的,还搭了六七名客人,对坐在船两侧的长板上。6锤子将自己的那包衣裳垫在板子上面,才让高瑞成坐下。行船中也没有别的事,各人就闲谈起来。船上人见高瑞成年纪不大,穿著簇的绸衣绸裤,衬得人这般俊俏,都忍不住和他搭话。高瑞成也不会不耐烦,微笑地和船客们寒暄,一面欣赏两岸的山光水色。
行了一两个时辰,多少话也差不多说完了,众人也倦了,都靠著船打起盹来。高瑞成也感觉有些乏累,喝了点水,然後靠在了6锤子身上。
“光坐著也这样累。”高瑞成整个人都歪倒在6锤子身上,没个正形,对面人看得直乐。
6锤子挪了挪,让高瑞成靠的舒服些,又问他可要吃点东西。船上是不管饭的,而且一直到傍晚才会靠岸,这会儿也快到晌午了,高瑞成想6锤子饭量大,肯定饿了,就说:“阿妈带的萝卜丝饼,我吃块那个。”6锤子点点头,打开箱笼,拿出装满了点心的小包袱,掏出用油纸包著的萝卜丝饼,递给了高瑞成。
高瑞成接过纸包,打开来向其他人客气了一下,他拿了一个在手里,其它的又给了6锤子:“我吃一个就够了,锤子哥吃完吧,晚上到岸了再弄点热乎的饭吃。”
6锤子“嗯”了声,也不同高瑞成客气,把剩下的饼都大口吃了,吃完又从箱笼里掏出几个桔子,剥了皮,把桔络也仔细摘干净才递给高瑞成。高瑞成吃了饭喜欢吃些水果。
终於行至梅津,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下了船,家里给高瑞成准备的衣物行李有好几包袱,并一个大箱子,6锤子一个人要是硬背也能背下,但是高瑞成只准他拿个包袱,就在渡头雇了个脚夫挑上箱笼囊箧,去寻了家干净的客店住宿。
进了客房,6锤子微微抱怨了一下:“就走这一段还要十个钱,我又不是拿不下,花那钱干什麽。”他说话也不耽误干活,拿了几件换洗衣裳出来放在架子上,就把包袱都放在柜子里,用自家带的铁锁锁好。
店夥送了水过来,高瑞成倒在木盆里准备洗洗脸,听见这话知道6锤子是心疼了,就笑说:“知道锤子哥力气大,我不是看人家那麽热心的帮忙抬东西下船,觉得不好意思嘛。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当给你省点劲,免得别人看见我让你一个人拿那麽多东西,当我是黑心肝的坏人,那可怎麽办。”
向来高瑞成一话,6锤子就不言语了,只是6锤子心里在想:谁家做主子老爷的不是可著劲的使唤人呢?高瑞成和别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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