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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地看其他德莱尼人已经很令人惊奇了,但看到维伦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德莱尼的先知比城里最高的守卫还要高半个头,但身体不似那般强壮。在柔软的浅黄色长袍之下,他看起来甚至有点文弱。还有他的皮肤!那是一种温暖的雪白色。他的双眼是那么深邃,那么睿智,闪耀着明亮的蓝色光芒;周围满是岁月深深的刻痕,暗示着他不仅仅是个长者,更像是个……古人。他银色的头不像其他人一样披散在身后,而是编成繁复的辫盘在头上,暴露出他苍白的头颅。银白的胡须像瀑布一样直垂到他的腰际。
他不仅仅是个长者。甚至不仅仅是个古人,林越心想。几乎……越了时间本身。
他想起了雷斯特兰说过的话,说自己已经度过了至少二百个夏天。
维伦比那还要老得多得多。
“欢迎你们,”维伦用圆润的声音说,同时起身点头致意,他的辫随之舞动。“我是维伦。我很高兴我的人民今天现了你们,但我毫不怀疑,不出几年,你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单独对付一只食人魔,甚至一两只戈隆也没有问题呢。”
“唔,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一个强大的人类,真是令我意外。”
杜隆坦不知自己是怎么感觉到的,但再一次,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评论。奥格瑞姆也感觉到了;他挺直了腰板,平视着德莱尼的双眼。
维伦挥手示意三人就坐,他们照办了。坐在这么华丽的桌旁、这么精致的椅子上,杜隆坦不自在得要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当食物端出来的时候,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塔布羊的腰腿肉、烤白羽鸟、一轮轮的面包,还有盛在盘里的一堆堆蔬菜——都是他了解的食物。不知怎么的,他刚才还以为上来的会是些完全陌生的东西。不过为什么呢?德莱尼人的建筑和生活方式可能和兽人截然不同,但他们与兽人一样,也靠着这片土地生存。他们做菜的方式有点不寻常——兽人喜欢把食物煮着吃,或是在篝火上烤,更多的时候则干脆直接生吃——但不管怎么说,食物就是食物,况且,德莱尼人端上来的这些食物美味极了。
维伦是个极出色的主人。他问了他们许多问题,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回答。男孩要多大年龄才可以狩猎食人魔?多大年龄可以寻找伴侣呢?他们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用什么武器?奥格瑞姆比杜隆坦还热衷于这段谈话,开始大谈特谈起自己的勇猛来。值得称赞的是,他一点也不用给自己的故事添油加醋。
“等我父亲去世后,我就会继承他的毁灭之锤,”奥格瑞姆骄傲地说,“那是一柄受人景仰的古老战锤,由父亲传给长子,代代相传。”
“它在你手中定然威猛无比,奥格瑞姆。”维伦说,“但我相信,离你继承毁灭之锤之名,还有许多年的时光。”
年轻的兽人一时间似乎忘了自己只有在父亲死后才能冠上毁灭之锤这个姓氏的事实。听到维伦这句话,他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维伦微微笑了一下,那是带着一丝忧伤的微笑,让他光滑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丝丝皱纹。
“还是跟我说说这柄战锤吧。它一定是件强大的武器。”
奥格瑞姆的脸色又明亮起来。“它特别大!石制的锤头又黑又坚硬,锤柄是用木头精心制作的。这么多年以来,锤柄换过很多次,但锤头一点划伤都没有!它被称作毁灭之锤是因为一个预言——只要它的主人带着它投入战斗,就必定给敌人带来毁灭!”
“我明白了,”维伦仍然微笑着。
奥格瑞姆越说越兴奋。“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预言,”他继续道,“传说毁灭之锤的最后一个传人会用它给兽人族带来救赎,接着又带来毁灭。然后它会被传给黑石氏族以外的人,一切会再次改变,它也将再次被用于正义的事业。”
“确实是很强大的预言。”维伦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杜隆坦却不由颤抖了一下。这个人被他的人民称作“先知”。那么,他是否知道毁灭之锤的预言会不会成真?杜隆坦能鼓起勇气问吗?
奥格瑞姆仍在继续,热烈地描述着毁灭之锤的每个细节。杜隆坦见过那把锤子,所以他不再听奥格瑞姆的长篇大论,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维伦身上。这个人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感兴趣?
而林越就像一个置身室外的空气,很明显维纶对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杜隆坦是个敏感的年轻人,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曾经无意中听到过父母与卡舒尔宗母谈话的只言片语。他父母说,他们担心他太敏感了;而卡舒尔宗母则对此嗤之以鼻,还告诉他们,多关心点重要的事情,“让那个男孩走自己的路吧”。杜隆坦能看出一个人脸上假装出来的兴趣,就算对方是个德莱尼也一样。但是维伦那双闪耀着光芒的明亮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他那慈祥,尽管有点奇怪的脸上毫无伪装,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那么真诚。他是真心想要了解兽人。而且他听得越多,就显得越忧伤。
要是卡舒尔宗母能代替我在这里就好了,杜隆坦突然想到,她会比我和奥格瑞姆都更珍惜这样的机会。
奥格瑞姆终于说完了他的毁灭之锤。杜隆坦开口问道,“你能给我们讲讲关于你的族人的事吗,先知?我们对你们了解得太少。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我看到的已经比几百年来我的任何一个族人了解得都要多了,我想。”
维伦明亮的蓝眼睛转向了杜隆坦。那目光令杜隆坦忍不住想退缩,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之前从未有过如此……被看透的感觉。
“德莱尼人从不吝惜知识,年轻的杜隆坦。不过……我相信,你是第一个向我们询问的人。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一切,杜隆坦想说,但他还是具体了他的问题。“兽人直到二百年前,都从没有遇到过德莱尼人。雷斯特兰说,你们是坐着一个能穿越天空的大容器来的。说说这个吧。”
维伦啜了一口美如夏日的酒,微微一笑。“这要从‘德莱尼’这个名字说起。实际上,它不是我们真正的名字。它的意思是……‘被流放者’。”
杜隆坦的嘴巴张大了。
“我们与我们世界的其他人产生了分歧。我们选择不把我们的人民卖作奴隶,为此我们被流放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来寻找一个合适的居所,一个我们能称作家的地方。我们爱上了这片土地。我们叫它德拉诺。”
杜隆坦点点头。他曾经听过“德拉诺”这个说法,他也很喜欢说出这个词的感觉。兽人从来没有给这片土地起过名字,他们只叫它“我们的世界”。
“这是我们的说法,我们并没有自大地认为兽人也会使用它。但我们是如此称呼这个世界的,并且,我们深爱着德拉诺。在我们见过的许许多多世界中,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世界。”
奥格瑞姆倒吸一口气,“你们还见过别的世界?”
“的确。我们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
“像兽人一样?还有人类?”
维伦轻柔地微笑。“我们没有见过与兽人一样的人,”他说,声音中饱含尊重。“你们是独一无二的。”
杜隆坦和奥格瑞姆互相看了看,在椅子上挺得更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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