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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研竹木然的点点头，花妈妈打了帘子，她踏步进去。春日里，老太太的屋里却依旧点着暖炉，宋研竹身上乍暖还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屋子的人早就依次坐下，堂中跪着个女子，衣裳淡雅，纤腰盈盈可握，她轻声哭着，哭声都如唱歌一般，如泣如诉，如琢如磨，让人的心房不由一颤，顿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赵思怜&he11ip;&he11ip;宋研竹只一眼，便认出眼前的人。宋研竹尽力不愿去想，可是就在看到赵思怜的一瞬间，那些回忆便如梦魇一样翻江倒海地扑过来。

  打小赵思怜就爱哭，梳着两个小辫儿，粉雕玉彻一般的水晶娃娃，一遇事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谁见了都心疼，总要哄着她。那会宋研竹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片子，长辈们对她的喜爱从不输于任何人。就在那会，赵思怜和宋研竹就特别亲近，每日跟个小尾巴一样追在宋研竹后面&he11ip;&he11ip;

  赵思怜胆子小，每每遇上事情便要哭上一场，宋研竹就揽着她，她要犯了错，开口要哭之前，宋研竹总是安慰她说，别怕，有她在。她一直以为她们的感情坚不可摧，直到有一年，宋研竹却遇上了一件大事，就是这件大事，彻底改编了她上一世之后的性格——她杀了一个丫鬟。

  她到如今都记不清那个丫鬟是怎么死的，只记得当时，赵思怜说那丫鬟乖张，手脚不干净，还欺主罔上，她一听便来气，当下便命婆子扒了丫鬟的裤子打板子。其实她并未怎么把那丫鬟放在心上。可是隔天，却听说她死了&he11ip;&he11ip;听说是过于羞愤，当夜就投湖自尽了。

  听说丫鬟死不瞑目，尸体捞上来时，像是一只死掉的鱼，眼睛睁得的大大的，眼白多，黑仁少&he11ip;&he11ip;那件事后来被金氏遮掩过去，不了了之，可宋研竹却做了许久的噩梦，一直也没能从梦魇里走出来。而赵思怜似乎也受了惊吓，连着病了几日，好了以后便跟着赵诚运去了金陵，一去这么多年。

  再见面时，便如当下：赵诚运死了，赵思怜无依无靠回到了宋家。当她再看到她时，便心疼地不得了，只觉得当时粉雕玉彻的水晶娃娃如今无依无靠，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她用尽了全力劝服金氏，让赵思怜留在了二房&he11ip;&he11ip;她的屋子分她一半，她的床分她一办，她所有的吃穿用度，她都有。

  直到最后，宋研竹把陶墨言也送给了人家&he11ip;&he11ip;其实也说不上送，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真是可笑啊&he11ip;&he11ip;宋研竹恨不得笑出眼泪来，可是呈现在脸上的，只有淡淡的一抹苦笑。想起陶墨言说起的那句&1dquo;歪脖子树”，苦笑多了一丝无可奈何：陶墨言终究还是能找到她的芳草的，歪脖子树不长久，如今他的芳草又一次出现了。

  &1dquo;二姐姐&he11ip;&he11ip;”宋玉竹在一旁轻声唤她，拉拉她的手，疑惑道：&1dquo;怎么这么冷，淋了雨么?这倒春寒的天气，就是这样让人讨厌!”

  宋研竹还没反应过来，宋玉竹便把自个儿手上的袖炉塞到宋研竹手上。

  手心里传来一阵暖意，连带着整个人都活络起来。宋研竹朝宋玉竹投去感激的目光，就见宋玉竹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又一本正经地转回视线。

  跪着的赵思怜正哭着说道：&1dquo;母亲死之前，家里便生了些怪事，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个道士，说母亲在三月初七前后有血光之灾，让她务必多备几个稳婆，多请几个大夫。当时母亲疑心有诈，父亲更是将那道士径直打了出去。到了初七那日，母亲却被家里的姨娘气得早产，我与父亲那日恰好不在家，等回去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过不多久便没了&he11ip;&he11ip;”

  宋研竹在一旁听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心头有些沉重。

  又听赵思怜道：&1dquo;母亲死后，父亲便被拘了起来。府里一下子就乱了，那些姨娘婆子串通小厮抢了家里的东西就跑，丫鬟们也是人人自危，走的走，散的散，官府的还没来抄家，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可怜母亲还躺在棺椁之中，就要看这场景&he11ip;&he11ip;”

  许是压抑了太多，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声大哭。宋老太太忍不住听到此处也是老泪纵横，痛哭道：&1dquo;我的惜儿啊&he11ip;&he11ip;”

  袁氏扶起赵思怜道：&1dquo;可怜见儿的，你快告诉舅母，你爹怎么就没了呢?”

  赵思怜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整个身子都打着摆子。金氏道：&1dquo;这孩子怕是吓到了，今儿也累了，还是让她先行休息，改日再让她说吧。”

  赵思怜摆摆手，哽咽道：&1dquo;那日之后，官府又派人将整个宅邸围起来，谁都不能进出&he11ip;&he11ip;抄家，前前后后抄了三次，第三次抄完，家里便家徒四壁了，当天夜里爹就回来了，身上没伤，只是精神有些委顿。写了封信寄回家里后，隔日便带着我回建州&he11ip;&he11ip;爹对我说，即便如今成了这样，只要能回到建州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儿有叔伯兄弟，这儿还有舅舅们。可是&he11ip;&he11ip;可是没想到，我们却在苏州府水域上遇上了大风，整艘船都翻了，等我醒来，我就在一户渔民家里&he11ip;&he11ip;他们告诉我，船上的人全死了，嘤嘤嘤&he11ip;&he11ip;”

  说到这儿，她是彻底崩溃了，背过身去放声大哭，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哭着哭着，竟就忽悠悠地倒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