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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浓云蔽月,夜深人静。
“小姐。”
伴着这声轻呼,还有轻微的叩门。
叶舜华轻叹一声,道:“进来吧。”
重明小心翼翼推开了门,不敢乱看,低头行到桌前。
“小姐怎么没睡?”
她摆弄着一个会摇头的瓷娃娃,白色的地方已经变黄,两团髻跟着小脑袋一起晃着,憨态可掬,烛火下那圆润而颜色分明的笑脸,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你看这个。”她说,“这是清鸢送我的,那时候她才八岁。”
瓷娃娃的影子印在桌上,被跳动的烛光拉长、扯短,不成形状。
“那天我带着她,背着祖父,偷偷出府,去街上玩……”
“南疆那阵子兵荒马乱的,街上卖东西的商贩真的少,只有零星几个人……”
“有个当地的老翁,许是看我们穿着好些,就拿出来了几个瓷娃娃,她一眼就看中了。”
“问价钱,老翁看我们是两个孩子,一开口就要五十钱。”
“我是个不好惹的,”她笑得恬淡,“我说就算在皇城根也卖不出这个价,五十钱都够买一斗米了。”
“那人就说‘算啦算啦,看你们是两个孩子,就卖你们二十钱吧’,其实二十钱也不合理,但我也是孩子,讲价成功我已经很得意了。”
“然后我就说我付钱,结果清鸢怎么都不肯拿我的荷包,而是从怀里拿出来一把铜板,用手指一枚一枚的数过,买了这一个。”
“回府之后我们挨了打,屁股都肿了。”她还是笑着,但眼里噙满了泪,只盯着那娃娃顾不上擦。
“趴在床上时候,清鸢宝贝一样捧给我,说,‘小姐,这个小人儿真像你,我是买给你的’。”
“后来我问了祖母才知道,因为清鸢还小,所以月钱都是结给她家里,只是祖母他们也疼孩子,偶尔会给她几个铜板去买饴糖,但也只是偶尔。”
泪珠砸在桌面上,极静的夜里,雨点一样“啪啪”响。
“那二十钱……清鸢要攒上几个月……”
“我以为物是人非这种事,绝不会生在我和她之间……到头来,还真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重明抿抿唇,不知怎么安慰,但这消息是小姐的命令,他又不能不说。
“小姐……相柳回来了,就在门外。”
叶舜华抬手按住了娃娃,桌面归于平静,又面无表情抹了泪。
“罢了,横竖我也睡不着,让他进来。”
重明垂退出去,不多时,相柳带着一股夜风走近,单膝点地。
“小姐,有结果了。”
“说。”
“属下顺着府上留下的契书一路追查,觉她的原住址早已人去屋空。属下多番打听之下,找到了当年的一些老邻居。属下询问后得知,契书上的内容基本不属实,但有一点能确定,清鸢的确是京城人士。”
这一点不错,那时候祖父母还在京城,又把她视作掌上明珠,所以极重视她身边的人是否知根知底。
若清鸢是外乡人,查证身份就需要派人去当地,祖父母也不会因为奴婢劳师动众,所以当年侧重挑选的就是京城人士。
只是如今想来,京城人士容易查证,也最容易被人动手脚。
她拿起剪子剪掉黑透了的灯芯,屋里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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