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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说：&1dquo;好的，放松。&1squo;向阳重生’的剧本还没终定，咱就先不用里面的情节——嗯，我给你个东西。”

  他滑了几下手机，递给戴巧珊，上面是一段绕口令：&1dquo;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了五斤鳎蟆（塔玛）；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了个喇叭&he11ip;&he11ip;”

  章瀚海：&1dquo;这段儿熟吧？请你扣向薇大学时期的主要气质，即兴来一遍。”

  戴巧珊二话不说，特顺溜对他走了一遍。表演完毕，章瀚海怔住。

  当然不是因为她看了一眼就能脱稿——这段绕口令，爱玩儿舌头的小朋友都能背——而是因为他出的这题，不该这么快得到这么漂亮的表演！

  凡熟的、老的、溜的东西，本身具有极强的场景惯性。跟它们不相干的情绪，很难挣脱这种惯性的拖拽力，容易被湮没、表现别扭。另外，这类时代的遗产也自带一种熟过头的陈旧气息，很难演出花样。

  但戴巧珊完全不受影响。

  她临场设定的走位，配合眼神、微动作，把这段儿绕口令说得，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在向初恋吐露心迹。

  语言失去了特定的含义，一个华丽转身，变成了纯粹的音符。由她把控节奏和轻重高低，把它们变成了抒她感情的咏叹。

  这还只是第一层次。

  第二层次是她的神情和体态——她的举手投足，眉梢眼角，浑身四散出干净活泼，毫不做作的少女气性。

  这是真厉害！

  向来演艺圈复杂，多少人年纪轻轻就显现出远年龄的老成；眼神逆生长？几乎没有，全靠演技——话说回来，戴巧珊这个当然也算演技吧？

  嘿，他一开始居然没往那边想&he11ip;&he11ip;有点儿意思！

  戴巧珊眼中的调皮性情小鹿般跳跃，章瀚海反应过来，他没喊停，她便没停止表演。真是个敬业的孩子！章瀚海心里一喜。本来出个顺口溜段子代替剧本让人表演，已经够缺德的了。但就是忍不住想一再给她加码。

  于是，多捱了几秒后，他想了想，又随手另找了几个段子，更进一步加大难度：让她分别用&1dquo;课堂”、&1dquo;家里有爸爸在场”以及&1dquo;家中跟男朋友独处”三个场景让她挥。

  难点是&1dquo;向阳”前五集里，无论父亲还是男友在场，向薇的处境都矛盾频，充满张力。

  而戴巧珊的表演，让他在右手的遮掩下张大嘴巴。

  尤其是第二、第三个场景，章瀚海丢给她的是两个网络搞笑段子；她说出口，用的也是轻松的语气。

  可几乎第一时间，章瀚海便听出她轻松的腔调里不容忽视的恐惧和讨好。&1dquo;爸爸在场”中，恐惧的程度相对稳定，讨好中夹杂恨和爱；&1dquo;跟男友独处”的场景中，恐惧一直在波动，讨好程度轻，爱和恨都有，区别是这种爱和恨里，又掺入了几分寻觅和期盼。她在抗拒，也在渴望，同一种东西——那种让她恐惧却熟悉的伪安全感。

  &1dquo;等等，小戴。”章瀚海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就在他俯视她的一瞬间，他这次更清晰地捕捉到，她连眼中都注入了纤细却无法缓解的脆弱和颤栗——&1dquo;惊弓之鸟”，是最贴合她的形容。

  章瀚海一愣：&1dquo;您这是&he11ip;&he11ip;”

  他重启了&1dquo;您”，不自觉地。

  她眼睛闪着稀薄的水色望着他。章瀚海忽然朝她举起右手。

  果不其然，她眼中水汽像一个晶莹的水泡破裂，她的身体跟着像张开的蚌壳忽然遭遇袭击般，猛地瑟缩。但蚌有地儿躲，她没有；他只是举起了手，没有落下，但威慑生效了。她眼中的惊恐和期待便刹那被激，呼之欲出。

  这样的表演不但精确，更有灵魂。

  章瀚海觉得自己喉咙苦：&1dquo;你这是&he11ip;&he11ip;”不知不觉中，他的称谓又变了，他又重复了一遍，&1dquo;这是&he11ip;&he11ip;”

  戴巧珊深吸了一口气，抖着她眼中零零散散的光，像是拿出了最大的劲儿，解释道：&1dquo;这是江哥&he11ip;&he11ip;不，是&1squo;阳阳’，第二次对我&he11ip;&he11ip;呃不，对&1squo;向薇’，动手，我的反应。”

  章瀚海：&1dquo;第二次？那第一次呢？”

  话音刚落，戴巧珊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她的身体在颤抖，神情比&1dquo;第二次”显得惊讶和害怕多得多，期盼却几乎不可见。

  1秒后，章瀚海一声强有力的：&1dquo;我、去——！！！”

  戴巧珊脸上的笑意添了一分，显然，她明白自己拿到了什么。章瀚海还没法儿平静，忍不住一把抱住戴巧珊，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去，说：&1dquo;诶哟、丫头！丫头！”

  他欣喜若狂，右手一把一把狠狠抚摸着她被迫贴在他颈窝的脑袋，半晌才努力按捺颤抖的声音说：&1dquo;好孩子！演得好、演得好！”

  他几乎哭出来，但毕竟导过几十年戏，他职业病里有一项：不论演员有多猛，作为&1dquo;生产者”（producer），他必须尽可能理性。因此，短暂的冲动后，他满面笑容放开了她。

  戴巧珊却低下了头。她哭了。听来很委屈。

  可仔细听来，她的委屈是戏里的委屈，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被埋没多年后终于得到宝剑出鞘机会，在回顾过往被迫虚掷了多少光阴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