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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咳一声,缓缓地将手放下
“您的身体还好吗”施施柔声问道,“我清晨听说您患病的事,吓了一跳呢。”
她捧起杯盏,小口地喝了些茶水。
张贤妃微微笑道:“无事的,都是陈年痼疾。”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几日你外祖家正在办花宴,施施去赏看了吗可有遇见心意的郎君”
张贤妃不问还好,这一问即刻就让施施想起了那日在暖阁里的事。
她被茶水呛住,紧忙放下杯盏,连着咳了几声,被帕子掩住的小脸泛着淡淡的薄红。
施施颤声答道:“去、去了。”
张贤妃笑着说道:“若是遇见心悦的郎君,也不必拘着,既是要做夫妻,自然还是两情相悦要更好一些。”
施施神情微动,她点点头:“您说得是。”
“府中的荷花开得正好,我还吃了好些莲子”她抿唇一笑,“夜间的时候有花灯,河中也尽是小船一样的灯,我还捞了一只呢。”
张贤妃耐心地听她讲起玩乐时的种种趣事,施施精力不是很足,说了片刻的话眼皮就要耷拉下来。
“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张贤妃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施施歉然地笑了一下:“昨夜睡得有些迟。”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张贤妃抚了下她的脸庞,施施眼底的青影还未褪去,看着有些虚弱,“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子老了以后再想调养就难了。”
张贤妃的口吻很温和,像是母亲般嘱咐着她。
施施认真地应是,她看着张贤妃眼尾的细纹,心中倏然有些酸涩,她总觉得姨姨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现今她的脸上也生出皱纹了。
“您也一定要好好调养。”她握住张贤妃的手轻声说道,“您若是想念我了,直接遣人向府里送个信就成我这几日都很有空闲的。”
张贤妃温柔地说好,她起身将施施送到了前殿。
李鄢也一并离开了宫室,他那袭白衣明丽如乍然出鞘的剑光,生生为泛着淡淡药气的晦暗宫殿添上了一抹亮色。
到殿前时,他熟稔地牵起施施的手。
她的手拢在袖中,被剥出牵过时颤动了一下,白皙纤细的手腕也露了出来,腕骨凸起处点缀着少许梅花般的红痕,并不显眼,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张贤妃的脸色却霎时难看起来。
那绝不是意外磕碰的痕印。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她紧锁的眉头仍没有舒展开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张贤妃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凌厉之气,她重重地将杯盏放在桌案上。
嬷嬷在侧旁小心地说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雍王殿下先前待谢家一直有偏见,眼下愿意同施施姑娘亲近也是好事。”
地上的瓷器碎片早已被清理干净,一个崭新的花瓶被内侍妥帖地搁在原处,连内里盛放的高大花束都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张贤妃的目光凝滞在那只花瓶上,她喃喃地说道:“我是盼着他能待施施好些,可我从没想过他是这么护着施施的——”
她的语调上扬,强忍着脾气才没将更难听的词说出。
想起施施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她就觉着心中有一处像被刀绞着似的。
嬷嬷斟酌着说道:“娘娘莫慌,施施姑娘已经及笄,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兴许她亦是倾慕雍王殿下呢……”
“倾慕”张贤妃的眉头蹙得更紧,“李鄢长她足足一轮!”
“施施还那么小她能懂什么”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容有些哀戚,“他稍稍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将她哄骗过去。”
张贤妃越想,对李鄢的不信任就越加深重。
她并不后悔与李鄢的那个交易,只是深深地悔恨让他们二人相识。
“也怪我,若是当年我能将她接进宫里抚养,也不会如此。”她用力地扣住软椅的扶手,手上的青筋凸起,“谢观昀连长子都能弃之不顾,何况她一个没有母亲爱护的姑娘,他虽与李鄢不对付,但也绝不会为她去得罪李鄢。”
张贤妃的神情愈加阴郁,她压低声音道:“我这是毁了她呀——”
外间不是何时变得阴沉起来,黑云压城,连蝉鸣声都寂静了许多,轰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昭示着暴雨的将至。
施施到家时雨还未落,她提着裙摆快步进了院中,绿绮已经撑着伞出来接她了。
“方才还是艳阳天,怎么突然就要下雨”她脱下长裙,顺势用脚蹬着将绫袜褪去,披着轻薄的外衫就向净房里走去。
绿绮无奈地将她的长裙和绫袜拾起,“姑娘,夏天就是这样,您若是再回得稍晚些,只怕就要被淋到了。”
施施踩着木屐,脚踝细瘦苍白,骨节精致如玉石雕琢。
宫殿燥热,她又披着李鄢的大氅,内衣几乎被薄汗浸透,身上黏腻湿滑,很是难受。
直到沐浴完毕换上寝衣,施施才觉得那股黏腻之感彻底消去,她简单地用了些鱼肉就睡下了。
外间狂风大作雷声滚滚,但就是迟迟不曾落雨。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已经到了深夜,只有云层飘动时方才露出些细弱的辉光。
绿绮将窗子和帘子放下,然后将施施放在桌案上的书稍微收整了一下。
施施喜欢倚在床边的软椅上看书,原本用来吃甜食的小桌案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几本书册摊开堆在一起,书签多得快要掉出来,旁边还放着几张纸页,写了许多纷乱的句子像是摘抄出来的内容。
姑娘琴棋书画没一样偏爱的,唯独喜欢看些杂书,但也没有这般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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