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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季云卿说得也对,我已经听得到,看得见。如果不会躲,被鬼神发觉,便只能任人鱼肉,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真是万般纠结。
最终,我虽然没喊上季云卿一声师父,却还是用三只烧鸡换了一张驱鬼配方,惴惴不安揣在了怀里,打算回家想清楚了再看看。
到了茗香阁,我按照陛下所说,拿出信物给掌柜过目后,被人请到了雅阁。
自打前世进了芍药山庄,我就没正儿八经找人办过什么事。有人撑腰了,我在一边插科打诨还行。要自己一个人顶着,那感觉自然不一样,拘束了许多。
茗香阁是陛下自己的势力,与朝堂暗线无关。那掌柜虽不曾见过我,却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一张方正肃然的脸愣是端出一派含笑的和气来,生怕半分亏待。
我曾听陛下说做茶的生意,便单纯的以为是做买来卖出的事,可这份名单是交到掌柜的手里,他若仅仅是个商人,又哪里承得起这样的任务。
这世界着实是越活越复杂,我前世的二十多年也不知是如何浑水摸鱼地活下来的。心里戚戚然,从头到尾没和掌柜多说一句话。闷在房间里,叫人准备好纸笔之后将名单写下来,并按照陛下的意思转托厉轩之事,就匆匆告辞了。
鉴于季云卿按照之前答应的,在办事的时候格外安分,故而等事情办完,咱们又还有时间剩余,便答应了陪他上街买些小吃。
我对吃食的热爱不过中等,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肚子渐渐鼓囊,也便没剩多少趣味了。季云卿一副纤瘦的骨架,也不晓得自哪里装下这么多吃的,始终不显惫态。见他还在温吞吞喝着茶汤,而我实在撑得慌,便与他知会一声,走一趟对面的店铺,随意逛逛消食。
进门的时候没看牌匾,进屋之后方觉街道上的喧嚣气息一下淡了,颇具格调的红木架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玉器,遥遥琴音袅袅,高雅且淡薄。种种细节,印在我眸中,独剩了“昂贵”两个大字。
正要退出去,门边亭亭玉立的女子早莲步轻移迎了上来:“姑娘可是要瞧点什么?”
她笑得温柔而亲切,叫我心中极大的引发了好感的共鸣,霎时镇定了许多。慌个什么,我如今也算半个有钱人了好么。
于是朝她一点头:“我想看簪子。”
女子款款微笑:“是要送给心上人,还是买给自己呢?”
我脑中过了一遭季云卿,顺带又想到我给他送个簪子的画面,打了个冷战:“给我的,给我的。”
她点点头,在前头引路:“姑娘随我来。”
我便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店铺从外面看并不算大,自前屋走过,经过数道走廊兜兜转转,方觉里头别有洞天,此间小屋竟然四通八达与主街最繁华之处的络绎阁相连。
女子见我惊讶,回过身来同我解释:“邻街的小店主要是收购和卖出大件、相对粗质的玉器,主店方出售玉簪成品,姑娘瞧着便是个有福之人,遂我才自作主张将姑娘领了过来。”
她面相亲切,又总是含笑。一句话落在心头就能让人信了七分,况且这也不是大事,我也并未道什么,点了点头。
一直萦绕于耳边的琴音不知何时由远及近缓缓明晰起来。待得绕过最后一道耳门,视野徒然开阔。溪石流水,草色青青,一花一木看似自然清新,实为精妙布局,隐隐透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之感。草色环抱之处,立有一四角凉亭。
我为琴音指引而回首,远远得见凉亭之内一抚琴男子白衣翩翩,墨发为玉簪束起。清风徐来,衣袖曼动,其低首抚琴之姿,简直惊为天人。
不知不觉看得有些出神,为身边女子低低浅笑惊醒,意有所指:“这位是我们的阁主梨弦。”
我点点头:“他簪子挺好看的。”
女子低笑一窒,仿佛被呛到般捂着唇,涨红了脸咳嗽几声。
琴音便随这几声咳嗽缓缓而止。我稍通晓些音律,晓得这不是我们打扰了他,而是一曲毕了,自然的收音。
女子却以为是自己失态打扰,匆匆低下头,朝凉亭中人一福身。我做鹰犬做惯了,对她的诚惶诚恐理解得透彻,不由也随之微微颔首,以作叨扰的歉然,随后匆匆离开。
……
络绎阁的名头,即便是在我们那乡野之处也为人相传过。虚无的名头不提,整体上可用两个字概括:“有钱。”
四个字:“格外有钱。”
我走到主殿的展览柜前,眼睛都有些发直。一来是这些饰品的玉质成色与品样皆是上上的精品,好看得紧,我乡下来的,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二来是这个价钱,一下下锤地我心口发疼。
算一算我的零花钱,当还是买得起的。就是跟着我爹抠唆惯了,一个耳坠顶一年的饭钱……这谁舍得啊!
正打算开溜,后院传来些许动静。侍从们皆往两边退了几步,躬身行礼。有人打帘走进来,走的是世家公子的派头,纵然众星捧月,举止神态之间却宁和内敛。我瞧清他的衣饰,便也不说什么了,低头继续去看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玉簪们。
二楼还有雅阁,我适才亲眼看见两位官家小姐上楼了,想是贵客,这位阁主又刚好在此,便出来接待一番了罢。
“姑娘可有看中之物了?”嗓音温和,自我身侧传来。
我抬头,迎上一双墨色浓重、盈盈含笑的眸。
老实说,这位梨弦阁主的容貌算不得顶好的,唯有举止之中平和似水的温柔气质给人以舒心之感。且而那双时刻含笑的眸,惑人得厉害,浅浅凝望的时候,便会叫人生出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我思忖了片刻,委婉道:“东西虽好,却没有格外合眼缘的。”
自打他过来找我说话,我心里便暗自打鼓,想怎的没将季云卿带过来。
我记性不错,前世季云卿的院子里头布了阵法,我虽然看不懂,却记得那格局。方才看那凉亭后院,分明是有三分相似之处,给人以玄妙之感,不然那琴音又是如何隔了这么几个院落传到临街的小店去的?
他若单纯是个通晓阵法之人也便罢了,这么来同我搭话,我心里还真是虚得厉害。季云卿说过我体质特殊,也不晓得是几个意思。
阁主轻笑着:“唯独难求的,便是这个眼缘了。”
我干笑两声,不管他过来找我搭话是什么意思。可糙汉子也就罢了,我是真不晓得如何同这样精致又温柔的人打交道,说什么都不自在。
他像是看出我的拘束,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我继续挑选。自个则往后退了两步,偏首朝后唤了声,未多久便有人呈着一方木盒端到了他的手边。
我佯装看着展示柜上的东西,其实心神全在他身上。其实按理有陛下与季云卿的珠玉在前,我瞧他自可以做到不为美色所动,可怪的很,他这人身上有蹊跷,就是愈瞧便愈收不回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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