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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舒家已经收到了圣上的意思,成王要与舒家姑娘结亲,具体是哪位姑娘,需得等到成王从边城四方回来,再做打算。云姑姑已经不适合再在舒家住下去了,这是张老夫人、舒老爷和云姑姑得知此消息后的第一个想法,张氏夫人却不这么想。
“老爷,圣上既然有意与家里结亲,何不趁此机会,让云姑姑多教姑娘们些东西,日后若真嫁入王府,也能有所分寸,有的放矢。”张氏夫人居然能熟练使用成语了,不容易,真是不容易。成王求娶舒家女,那必然是自己的琼芝,求娶个庶女,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既然如此,云姑姑就更不能走,琼芝的性子,必得好好磨一磨才是。张氏夫人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算盘珠子都要崩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云姑姑才不能继续在家里住了。”舒老爷态度坚决。
“云姑姑也是出身王府,宫里的规矩清楚的很,这些日子教几个姑娘,几个姑娘的变化老爷也是看得到的。”云姑姑这么好的教育资源,张氏夫人怎么可能轻易撒手。
“云姑姑出身王府,咱家女儿要与成王结亲,光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就能引起多少遐想,瓜田李下啊。”舒老爷和张氏夫人很少能说到一块儿去,有些事只能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张氏夫人听,好在张老夫人是极明事理的,在这件事上,张老夫人非常赞同舒老爷的做法。“从前只说是请的教养姑姑给家里姑娘教规矩便罢,日后再谈起来,说的清吗?我们虽行的端坐得直,可是人言可畏啊。”若真到那时,于舒家、张家、云姑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舒老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怪不得舒老爷想的多,当年舒老爷进士出身,又是同期中少有的留京人员之一,再加上又求娶了比自家门第高不少的张家姑娘,可想而知,当时说什么的都有。而事实上,不过是圣上体恤舒家有位因公殉职的老大人,舒家早年又对张家有恩,几下凑在一起,才是当时的情形。张氏夫人久居内宅,张家和舒老爷都有意封锁相关消息,是以张氏夫人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晓详情。可若是涉及皇家,又可能涉及大位,比起当年,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可以避免的事情,没必要专门淌一趟浑水。
张氏夫人明白舒老爷的意思,自己打小是跟着哥哥们长大的,舞刀弄枪活脱脱的一个假小子,自己不管外人如何评价,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外人的,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其他的东西,自己从来不在乎。但是如果涉及到儿女,那无论如何也是不行,儿子的前程,女儿的名声,不能受损,一丝一毫也不行。
张氏夫人最后妥协,封了笔厚厚的束修,和舒老爷一起,恭敬的送云姑姑离开了舒家。
成王要与舒家联姻的消息,不是秘密,也不可能成为秘密,事件中的另外的几位当事人,舒家的几位姑娘,也全知道了,各人反应真可谓各不相同。
木樨轩内,英芝烦躁不安,一直在踱步,陈姨娘怎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嫁入王府自是天大的福气,可舒家与成王府,这些人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英儿,别走了,坐下歇歇,娘眼睛都要花了。”陈姨娘还是叫住了英芝。
“娘,成王怎么会和咱家联姻啊,那天那么多人家,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咱们家。”英芝素来老实沉闷,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
“旁的娘不知道,娘只知道,这不是你我,也不是舒家能决定的。”陈姨娘有些无奈,她们的命运,何时由过自己。
“可是,娘,家中姊妹众多,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若选中我,可如何是好?”四选一,概率还是很高的,不是英芝有多么自信,可以和嫡出的琼芝、最受宠的兰芝和最体贴的云芝争个高低。恰恰相反,她是姐妹们中最老实的,换句换说,是最好拿捏的,同时又偏偏是最年长的。自己若是低嫁,找个人口简单的人家,背靠舒家这棵大树,自己的日子应该会过得不错。可如果是王府,难道指望爹爹和张氏夫人帮自己主持公道,别逗了,到头来,自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英儿,”陈姨娘上前抓紧英芝的手,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英芝是自己的命根子,自己也只希望女儿能过得好,多富贵的不要紧,“只要你不愿意,娘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英芝抱着娘亲哭了起来,陈姨娘见女儿在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母女俩哭成一团。英芝明白,娘亲不过是区区一个妾室,若真是自己,便是把自己母女俩的性命全搭上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连累舒家。这样太自私了,受舒家生养大恩,不仅不思回报,反倒是陷舒家于险境,若真如此,英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舒家的姑娘,便是皇家也没有照死里欺负人的道理。
“娘,”英芝收起了哭声,“您别哭。”
“娘不哭,娘不哭,”陈姨娘用帕子擦着眼泪,“英儿,到底只是说和咱们家联姻,具体是谁也还没定下来。”陈姨娘也算是宽慰英芝,“夫人定是想定下琼芝,老爷怕是看好兰芝,夫人又忌惮海棠阁和咱们多年,便是真有这方面的意思,夫人那边怕是也不好说,别急,再等等。”
“爹爹那边……”
“再怎么说,你也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便是夫人做主,你爹爹也会问问娘的意思,有娘在,不怕。”陈姨娘理着英芝的鬓,涉及到皇家,旁人的意思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心,在这个方面,英芝有个天然的劣势,她是庶出。总不可能舒家嫁女再陪媵一个姑娘,本朝可从来没有过。
木犀轩哭哭啼啼,玉春堂却是笑语晏晏,玉春堂上下,所有人都相信,最后成为成王妃的,一定会是琼芝,没有人产生怀疑,除了二少奶奶。论家世背景,琼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舒家嫡女,张家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再加上舒家和张家的姻亲,绝对会是不小的助力。可抛开这一点不谈,论样貌、论人品、论性格、论才学,舒家几位姑娘里,最出众的是兰芝。(其实是祥芝,这话是张老夫人和云姑姑亲口说的,张老夫人和云姑姑,一辈子见过多少人,看人还是很准的,但祥芝年纪还小,暂且不计)。说起来,张家也算是兰芝的外家,若他日有事,张家自然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若真要二少奶奶来选,二少奶奶会选兰芝。当然这只是二少奶奶自己的想法,二少奶奶没敢跟任何人说,连自己的夫婿,舒家的二少爷也没有说,说来出就是麻烦。
“娘,您怎么了,成王与咱家联姻不是好事吗?”琼芝没心没肺,甚至没有意识到张氏夫人在担心什么。“日后我就是成王妃了,家中姐妹见了我可是要行礼的,我永远比她们高上一头。”
“好事,自然是好事,娘的琼儿举世无双,自然是配得上成王的,可惜成王并不受宠,日后怕是……”张氏夫人没有说下去,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娘是担心,你这个性子,和娘很像,也是被娘娇惯坏了,在家里还好,你胡闹便胡闹吧,日后出了门子,拉拉杂杂那么多事,你一个小姑娘,如何应付的来。”这才是张氏夫人最担心的,若是别的人家,自己还能上门说上一说,不管卖卖面子也好,大吵大闹也罢,总是登得了门的。可既入王府,别说是自己,便是父亲母亲也没有说嘴的地方,女儿小小年纪,没经过什么大事,更没吃过什么苦,可如何是好。“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各种势力盘根交错,错综复杂,收拾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自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得罪了背后不该得罪的人。”张氏夫人现在也应付不来皇亲国戚,在他们面前,一句话要在肚子里反复想上好几遍才敢说,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女儿。
“本来娘还想着,让云姑姑多教教你,现在为了避嫌,云姑姑也走了。”
“外祖母当年也是这么嫁入张家的,娘当年也是这么嫁入舒家的,女儿如今大了,自是要自己出去的,总不能一直让娘和哥哥们护着。我是娘的女儿,外祖母和娘能做到的,女儿也能做到。”琼芝是真的自信,怎么说呢,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得罪人的事儿要做,也不能由我来做,要做就要找个即使做砸了,也不会有人怪罪的人来做。”琼芝调皮的眨了眨眼,虽然没明说,张氏夫人也听明白了,反正山芋是烫手的,烫谁的手都是烫,只要不烫到自己就是了。琼芝说的没错,孩子长大了,总要自己走出去,闯一闯看一看。
“看来云姑姑的课没白上。”张氏夫人甚是欣慰。
琼芝挤在张氏夫人的怀里,使劲的蹭着,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娘,那您给我准备多少嫁妆啊。”
“你这小猢狲,倒是会算计老娘。”张氏夫人笑骂道,嘴上虽这么说,心底倒还是盘算起了嫁妆的事儿,“皇室不比别人家,嫁妆规格只有礼制要求,成王非嫡非长非宠,也不好越过其他几位殿下,等后面明旨下来了,具体陪嫁些什么,还得跟你外祖母和你爹爹商量才是。”张氏夫人抱着琼芝,轻轻摇着,仿佛琼芝只是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的工夫,女儿都及笄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张氏夫人不由得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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