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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墨。”刘卓突然开口,声音清润动听,心情极好。
吕妍愣了一下,便欣然磨起墨来,接着就见刘卓铺开宣纸,执笔疾书,那专心致至的模样,让吕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俊美无凡的侧颜,让吕妍不由得怦然心动,刘卓俊朗,与生俱来的皇子尊贵之气,即便是在民间长大,依旧遮掩不住。
没多久,刘卓停了下来,吕妍凑近一看,就见上面书写着一个“德”字,真正是一笔天成,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刘卓抬眸,目光漆黑如墨,流光溢彩。吕妍望着刘卓那热切的目光,心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吕妍不想这样解释,于是便说起了《道德经》上的一段:“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意思是:“上德”之人顺应自然无心作为,“下德”之人顺应自然而有心作为,吕妍知道刘卓心中之所想,却偏不说,以这种方式说出,便是故意曲解其意,上德即上位,上位者不会有意布施德惠,因其走的是天道而与生俱来的德行,而下德即下位,居下位者却总要布施德惠,因为他们原本便德性不高,不具天道。
刘卓脸色微变,紧抿着唇未语。
吕妍见状,莞尔一笑,又道:“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善良的人,我和气地待他;不善良的人,我也和气地待他,这就叫善人之德。讲信用的人,我信任他;不讲信用的人,我也信任他,这就叫信任之德。
刘卓才展颜,吕妍在内心一叹,刘卓的性格,她向来都清楚,偏偏却是个如此正直、心地善良的人,他若真有一日统领着天下,倒真是百姓之福。
吕妍刚开始说出来的词意着实让刘卓不太高兴,不过借此也证明,若论字义,一字之义,能瓣解两种不同的意思,让刘卓对吕妍刮目相看。于是托起吕妍的手,把笔放至在她的手中,亲自为她展开宣纸,在一旁磨起了墨。
今日刘卓好兴致,吕妍自然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吕妍字迹自成一体,上一世曾得魏王赞美,在字体功底上,着实下了一翻苦功。
吕妍执笔,沉思了一会,便落笔写下一个“同”字,字迹隽秀雅致,浑然天成。吕妍放下笔,抬眸看去,就见刘卓惊艳的目光。
不待刘卓发话,吕妍便道:“同,大同,仁政也。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上古规则,天下乃众人共有,有贤才之人应天道而起。众人皆讲诚信,尚和睦。固而百姓不仅奉养双亲,不仅抚养膝下儿女,还使年老者终其天年,年轻者能够为国效力,幼儿能够健康成长,使老而无妻之人、老而无夫之人、幼年丧父之童、老而无子之人、身有残疾之人都能得予供养。
男子有业,女子有其归宿;百姓憎恶浪费,却不为独享;憎恶不尽其力之行为,不为己之私而独占,如此一来,不再有阴谋,不会行盗窃与兴兵作乱,百姓夜不闭户,这才是贤者之人的责任,视为大同。
刘卓看着吕妍冉冉而谈,双眸明亮,精光流动,带着一抹浅笑,如明月流辉,清幽山色,原来女子若有才,则是这番美法,除去那皮相之媚惑,才是人之本心,纯净的灵魂才是最最吸引人的。
吕妍就着两字,不停的讲求天道,她其实很想劝解刘卓,该争便争,便是天道所归,他既然有一份仁慈的心,为百姓造福的意,为何要停滞不前,遵守所谓的长幼有序之道,于吕妍认为,能者居之,即不违天道,便是天之授意,天之骄子。
然而吕妍这番妙论却依然沉落了下去,刘卓所知的便是他所要知道的,其余他不认同,便因着吕妍的关系,没有反驳。
同,大同,此字刘卓甚是欢喜,便吩咐黎管家,准备装裱于画,挂于书房,两人正在商议细沫,书房殿外传话,家臣莫子敬、孟宪成,门客鲁萧、刑瑞求见。
刘卓脸色微变,回头望向吕妍,吕妍回身四处望了一眼,唯书柜后可躲避,刘卓循着吕妍的目光,摇了摇头,伸手揽住吕妍的腰肢,两人相继坐于一张榻上,肩并着肩,宽广的袖笼重叠在一起,看着门外进来的四人。
莫子敬进门的时候,错愕了一瞬,便不动声色的依次坐下。
四人行礼坐下,却未发一言,四双眸子看着主位上的两人,鲁萧似老僧入定,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刑瑞的脸色却有些变化莫测,倒也未曾开口。
莫子敬与孟宪成显然有些按捺不住,莫子敬说道:“王妃娘娘常陪伴殿下左右,伺候殿下起居,当得是辛苦,只是这前殿政厅,娘娘怕是有所不便。”
吕妍见刘卓未出声,她便也坐着未动,反诘:“本宫身为内宅之人,不懂这朝堂之上,并且也不愿去懂,只是殿下整日操劳,身为妻妾,怎可守住后宅,不闻不问?于莫老来说,殿下是主,有道是主仆之情,于本宫来说,殿下便是夫,是妇之天,骨肉相连,天踏便不可活,今日莫老此番话,当得是不把殿下与本宫放于眼中,明明是这夫妻相携,家事和谐的一面,却被你挑拔的不成样子。”
莫子敬听后,脸颊肤色瞬间即红,眉尾那因年岁而突长的几根眉毛一跳一跳的,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刘卓未语,则眉眼微润,微侧开头,不去看莫子敬。
这边鲁萧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时并不看着谁,抚了抚美须,摇了摇头。
这屋内几人的神情顿时让莫子敬恼羞成怒,向刘卓抱拳哭诉申冤:“殿下,老臣从不曾有此意,娘娘定是曲解——”
“行了。”刘卓抬手一挥,广袖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孤,座下右手却握住了吕妍的手,紧了紧松开,便道:“莫老明明心胸广阔,偏要与王妃计较,就年岁上,莫老也别太计较了罢。”
刘卓这话说得,莫子敬只差没哭出来,那刑瑞都听出明堂来了,明显这梁王要护着王妃,你一个外臣偏要在小夫妻之间掺一脚,也活该你受气。
吕妍见势就收,座下左手在刘卓手心画了一个圈,便雍容起身,似笑非笑的看了莫子敬一眼,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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