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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便是如此苛待女儿的,若被害了清名,便是公主之尊,也再难有好日子过。未来没得好夫家,留在家中又会被娘家姐妹姑侄等躲避,还哪里能好生过下去?
家中岳嬷嬷也在劝说迎春:“好姑娘,嬷嬷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如今他们堂而皇之拿后宫娘娘来压你,你再硬抗下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将来侯爷回来了,便是替你找补回来,也终究是白白给人说了嘴去,何苦呢?”当日封府的时候她就劝过迎春,这命令应该让贾赦来下,只是那时候的贾赦双目无神,面青唇白,已然死了大半个的样子了,哪里还能下命令?如今是邢夫人和琮小爷日夜轮换着看护服侍着,方能确保他不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迎春默默留着眼泪,岳嬷嬷心疼的一把抱住,道:“姑娘,若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这里没有外人的。”
迎春听了这话,却反倒从嬷嬷怀中起来,自己擦干了眼泪,又叫丫鬟绣橘打水来,细细的洗了脸,又擦了脂粉,将面上泪痕和眼角的红肿完全遮盖住。这才起身,重新换了一条红绫子裙,往邢夫人房中走去。
自从宁珊出兵,迎春在家中便只穿红绫子裙,为的是讨个好彩头。便是家中下人,凡贴身伺候的身上也均的穿上吉祥颜色图案,谁若是穿的素淡了,大小姐是要生气的。迎春过去是好脾气,可是被精心教养宠爱了许久,也不是没脾气的,如今家中贾赦不能理事,邢夫人一心只照顾贾赦,贾琮又年幼,一面读书上进,一面给贾赦侍疾,忙的脱不开身,家中的一切比过去更加由迎春说了算。她要求家中上上下下都不许面露愁容,言辞不许有悲苦之音,穿着打扮都得怎么吉祥怎么来,谁人胆敢不从?
王夫人派去的婆子说宁家连个门子都不出来其实也是不假的,但是人家门子在门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邢夫人也知道了大观园里传了娘娘的凤谕,要叫迎春前去,如今正在屋子里转着圈圈闹心呢。
若说邢夫人对迎春有多么母女情深,那是糊弄鬼呢,但是自从贾赦半死不活的天天直眼儿了以后,邢夫人可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女儿的好处。如今对外大事小情都有迎春一力扛着,邢夫人可是感激的很,她天性不比迎春刚强多少,当日在家中不过是因为没了父亲,不得不以长姐威仪挑起大梁才能杀伐决断的。如果她本人性格刚强,也不至于嫁过来以后瞬间变得人人背后说她生性顽愚,又贪财,又只知道奉承贾赦,真正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能相应得以施展的。邢夫人的本性跟迎春其实很像,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自己没有地位,便收敛了性格,一味诺诺应承罢了。
只是迎春毕竟年少,管教一番还是板正得过来的,但是邢夫人这性格可是有年头了,她如今人到中年,膝下又无子女,只会越发懦弱不理事,而没有奋发进取的动机,因此,当初刚过来的时候还想着卖弄手段的念头早早就自己打消了。如今的邢夫人巴不得没有任何事需要她顶到前头去。
可是今儿,那瘟灾的贾王氏就给她找了个大麻烦,甭管她是不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但这娘娘的口谕既然传过来了,那就无论如何也得过去露一面。迎春一个小姑娘,自然不能大正月里的单独出门,邢夫人是一定要陪着的。可是如今宁珊陷进海疆,胜败不定,她哪里还有底气去跟生了娘娘的王夫人怼,满心的只想着躲开才好。
迎春刚到邢夫人房里,就被她一把握住了:“我的好姑娘,你说今儿这事儿可怎么办是好?那毕竟是娘娘,是君,咱们不能违逆啊!”
迎春回握住邢夫人的手,扶着她坐下,安抚道:“母亲与那房二太太也是多年的妯娌了,还不明白她的性情么?依女儿来看,多半是假借娘娘的名义罢了。或者也有可能娘娘真的传女儿过去,但绝不至于是当众刁难。毕竟大哥哥如今还在领兵呢,连皇上都寄予厚望,她们暂时还不敢动手。”
邢夫人听了总算有些安慰,但还是担心:“咱们家现在大门紧闭,和谁都不来往,外头也没了联系,会不会已经有战报传回来,可咱们却不知道?”
“绝不可能!”迎春蓦地拔高了声线,别说邢夫人吓了一跳,她自己都被自己给吓着了,急忙放低了声音,解释道:“有琏二哥在朝呢,若真有了消息,他必然会派人来告知咱们。”虽然贾琏来请贾赦回家过年被拒之门外,但迎春并没有让自家二哥在外头罚站,而是叫门子给他送了厚厚的熊皮褥子并热茶热点心,让他坐在马车里等的。
贾琏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宁珊是他们全家的顶梁柱,他必然会花尽心思去打听一切消息。若是好消息,他一定会来向贾赦讨赏;若是···不那么好的消息,迎春坚持不肯用任何不吉利的词语,琏二哥也会来找他们商量对策的,因此,虽然闭门封府,但绝非彻底被动,一无所知。
邢夫人又被安慰了,也终于有心情关注王夫人的无理要求了:“好姑娘,今儿这事儿我听你的,你要去,我就陪着走一遭。”肯定不能放姑娘一个人出门去,这一点是邢夫人严格遵守的,就看宁珊有多看重这个妹妹,邢夫人就不敢跟从前似的对她视若无睹。而且这姑娘天性良善,对她稍微好些,便能得投桃报李的甜头,如今母女俩相处的也颇为融洽,迎春日日晨昏定省,对她极为尊重,言语间也有亲密之意,邢夫人膝下无子,如今家中两个男子都世事不理,只她们母女两个周全,跟迎春的相处便多了许多。又因贾琮侍疾,也能日日相见,倒算有了聊以慰藉之人。
迎春柔柔一笑,拂过袖口一点微微立起的风毛,轻声道:“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娘娘并二太太到底有没有那份三顾茅庐的诚意了?”
第79章自作主张
远在宫中的元春若是知道她那执拗成性的亲娘将她邀请迎春的行为试做挑衅的前奏,不晓得会不会后悔死今日这个出灯谜的主意了。
却原来,宁珊虽然迟迟不写奏报回来,但探马往来报讯,却将战况一五一十的都说得清楚。
宁珊一到了海疆,就用新设计的练兵法操练士兵,一面加紧打造战船。起初尚不适应的时候,都是靠着佯装败退,将茜香国海军引到岸上来伏击。后来次数多了,茜香国不上当了,宁珊的人马也练出来了,拉到海上开战,渐渐从平分秋色到了一面倒的追击。若不是仍然看不准气象,不敢贸然追到深海去,这会儿都能打到茜香国国都去了。
实在是大胜。既打散了觊觎大兴海疆的茜香国海军,抢了对方的战船,又烧杀了许多士兵,大大减少了敌方人数,甚至还从对方海域的商船上抢了不少好东西。只除了没救回南安王,此战就可以圆满休兵了。
然而宁珊并不满足于只是打退了茜香国,他更想彻底击垮茜香国。这个海中小国觊觎中土多年了,虽然名义上称了臣,可时不时的就将海军伪装成海盗去海上打劫大兴商船,这些宁珊早就从黎老将军口中知晓了。越是这等阳奉阴违的小人之国,越会成为心腹大患。正好,这一回借着南安王被俘,他就拖着慢慢训练士兵,组装战船,以战养战,最终的目标就是打到对方的国都里去。若是彻底降服了也就罢了,若是不降,不如灭掉,从附属国变成附属岛,也是一件快事。
因为这个,宁珊根本就不着急去救南安王,也不急着打到深海上去,而是拖着茜香国的士兵,拿他们给自己这边新组建的水军练手。等什么时候彻底练好了,也就是茜香国女王当到头儿了的时候。不知道贾赦这个蠢爹已经快把自己折腾升仙了的宁珊老神在在,一边及时修改海上布战图,一边加紧练兵的进度。
这些情况,俱以被探马原封不动报回京中,两皇得知宁珊出师顺利,都是大喜,对于他拖着迟迟不打过海峡去的行为也没什么批评,毕竟是新练出来的水军,还不适应也是可以原谅的。至于救不回南安王,人家宁将军不是都表示了么,不打到茜香国都城,不救回南安王就不撤军,不回京。如此诚意,谁还能说什么?
自然只有赏。只是现在的战报没有明着发回来,最终结果也还确定不了,因此不能大张旗鼓的宣扬,以免有人知道了,从后面使绊子。当日在朝上,两皇可都清清楚楚的看着有多少人跟着一起逼迫宁珊呢,那么多的政敌,且不能给他们机会。
若说着两皇还有哪一点是合格的,无外乎就是帝王的野心了。开疆裂土,广阔国境,是每一个帝王都有的野心。如今眼看着宁珊能帮他们实现,自然是绝不肯让人拖了他的后腿的。至于两皇的纷争,朝堂的立场,一切都等打完再说吧。
贾琏忽然被升为郎中,主管此次海疆战事兵饷粮草成了一个信号,一个要么宁珊已经赢得了一部分胜利,要么就是已经摆好阵势要出大招了的信号。
若是前者,那说明晋封贾琏是赏赐;若是后者,则说明两皇终于有了一次统一意见,要放手一搏了。这时候不管是谁都不会蠢到明着站出来,跟两皇同时对着干的。
元春身在后宫,听到贾琏升官的消息,当即就让抱琴记得给赏赐,只是她们如今位份不高,史太君年纪大了也不能月月入宫,因此手上的钱大多自己打点用了,很难分出什么厚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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