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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妃眼前闪过诧异之色,随即露出一丝笑容。
贤妃的女儿永嘉公主天资聪颖,有当年城阳公主之风,可惜早逝。
自那以后,贤妃便格外偏爱好诗书的聪明女孩儿。
如意和永嘉公主年纪相仿,今日赴宴前,虞听晚特意叮嘱过她,平素说话不必掉书袋,但今日在贤妃面前,想怎么引经据典都成。
“你叫什么名字?”贤妃一时感兴趣,也不顾如意脸上的疤痕了。
“回娘娘,奴婢名如意。”
贤妃点了点头,叹息道:“你懂《诗经》,想必入宫前也是念过书的,可惜被贵妃抢了去,来不成我飞羽殿。”
贤妃宫中养了不少家世不错,却因罪没入掖庭的女婢,每次宴会,必邀宾客作诗词,再由这些懂诗书礼乐的女婢唱出来。
虞听晚摇头笑道:“非也,贤妃这话把我的功劳悉数抹去了,如意可是我亲手带出的得意弟子,学了两个月,便已有成效,可见我天生是做女师的料子。”
贤妃见她难得与自己说笑,也调侃道:“我记下了,往后王氏要是缺女师,我便修书给兄长,叫他送箱金子给贵妃,权当束修。”
郑绥在一旁没说话,心中有了猜测,只觉贵妃身为孤女,特意带了这么个女婢,投贤妃所好,实则是为自己往后寻个靠山。
这婢女容貌损毁,贵妃推她出来,有哗众取宠之嫌,再说了,如贵妃这等身份,难道会费心思亲自教宫人么?
郑绥心中一时看轻了虞听晚,不再留在此处,而是起身去寻谢五娘,打算嘲讽她一番什么眼光。
谢萱没和其他未出阁的女眷在一起,而是黏在谢韵身边,瞧郑绥来了,诧异道:“娘娘听闻你要离京,特意邀你去身边坐着,你跑到我这来作甚?”
“自然是因为你诓我。”郑绥平素冷淡,在长安和那些贵女们都不熟,也就谢萱和她热络些。
“我何时诓你了?”
“你把那人夸到天上去了,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谢萱习惯了郑绥心高气傲的性子,每回都不放心上,唯此刻蹙眉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奇了怪了。”
“自然是因为,我从不以貌取人。”
“你说我肤浅?”谢萱的耳朵将这句话还原本来含义,一双眼睁到最大,“呵,你这冰块儿快回去,马上要斗诗,不出一个时辰你便要收回方才的话。”
飞羽殿的丝竹声从早到晚不曾停歇,酒过三巡,贤妃方才拿出个竹筒,命宫人放到流水之上,每人随意取一根竹简。
虞听晚看了眼手中签子,上头写着“蝉”,抬笔写下“秋风吹枯桑,寒蝉声高昂。感此岁月晚,悲鸣何激长”后顿了顿笔。
如意在一旁磨墨,忍不住瞧虞听晚,贤妃正思索着,忍不住笑道:“你不若帮贵妃想一想,下一句该如何?”
如意连忙低头,虞听晚却轻声问道:“你觉得以蝉为题,该如何作诗?”
贤妃一愣,她本是开玩笑,如意能蹦出一两句文绉绉的话便顶天了,怎么贵妃竟真将笔递给了如意。
“诗歌本为直抒胸臆而作,我可作,你亦可。”虞听晚声音淡淡,陵吉县不似长安,不兴女子谈论诗词歌赋,她幼时不想费心思压那些韵脚,便以此为理由逃避,父亲便是这么对她说的。
如意犹豫片刻,唯恐自己再畏缩丢贵妃的脸,接过那支象牙笔。
她还未被卖掉时,家门口便有棵树,她最熟悉此物,夏生秋死最可怜,就像她一样。
“我本生无根,飘零天一方。”
贤妃喃喃念出,叹口气道:“小小年纪,何故作此凄凉之语?”
虞听晚边颔道“不错”边下笔续写道:“岂知世间事,变灭如浮光。”
如意眼睫微颤,若非贵妃娘娘,她就无声无息死在永巷了,或者更早一点,若没有娘娘给的那块馒头,她会死在进京的路上。
郑绥一言不,心中惊愕,虞听晚是不是诓人了,这女婢真的只学了两个月?她拿过那张纸,一时无言。
如意的字虽能看出认真写了,却歪歪扭扭的,依稀能看出模仿贵妃,可惜虞听晚的字飘逸灵动,实在不适合初学者。
郑绥再一次认真看了眼虞听晚,主动搭话道:“既然是初学,何不先临曹全的帖子?”
“我来长安甚是匆忙,并未带碑帖。”虞听晚幽幽叹口气,自己劳烦舅舅良多,这些东西被她送给表兄弟了。
“臣女那里有。”郑绥声音有些别扭,她方才对虞听晚的不喜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些,现下说这话会不会有些突兀。
“何须那般麻烦。”贤妃没察觉到郑绥那点心思,正要命宫人去取。
郑绥那莫名的好胜心一下被激起了,轻咳两声道:“贵妃娘娘,臣女那里,还有蔡中郎笔墨,是家父珍藏。”
“久闻郑刺史好书法,果然如此。”虞听晚客气了两句,并未想过郑绥会把这珍贵物什送她。
“若贵妃娘娘不嫌弃,待臣女回凉州,派人送一趟便是。”
郑绥烦透了她爹整日琢磨那些一撇一捺,一琢磨一整天,连几个弟弟的学业都来不及考校,还要劳烦她过问,她出嫁前,必要想法子把那堆纸送出去。
虞听晚正要推辞,郑绥忙道:“臣女的父亲整日忙于庶务,那些碑帖束于高阁,不若送给娘娘,才算物得其所,臣女一片心意,还请娘娘莫要推辞。”
谢萱不知何时晃到此处,听到了这句话,促狭地冲郑绥眨了下眼,随即行了一礼道:“贤妃娘娘,这是臣女所作,还请娘娘莫笑臣女才学不精。”
王谢两家有姻亲关系,贤妃声音添了几分长辈的和善,“你这孩子还亲自跑一趟,叫宫人送来就是。”
谢萱不好说自己是来看郑绥吃瘪的,只好笑道:“自然因为娘娘风采出众,臣女借这机会和娘娘多说些话。”
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在虞听晚身上顿了片刻,贤妃命人给谢萱添了个座。
宫人还未演奏,谢萱眼神晶亮,巴巴望着贤妃身侧女官手中的那沓纸,“娘娘,可否让臣女先瞧瞧,若珠玉在前,便不唱臣女的诗了好不好?”
“你都交上来了,收回去可不成。不过,让你瞧瞧还是可以的。”
谢萱敷衍地翻了翻其他人的,忽然顿住,指着虞听晚的问道:“中间这句,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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