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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聊聊【雄狮】吧。”
“你见过他么?”
“我见过一次,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之神一样的可怕。”
——————
第23克拉诺斯步兵团的拉托比斯中士正独自守卫着一条近乎于废弃的战壕,他感到了饥饿、困倦、还有噩梦一般的寒冷。
拉托比斯中士抓住了自己的防雨外套,死命地拉了拉,他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正在极的下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见过那些冻死的士兵,他们的脸庞就如同传说中的野人一般的狰狞。
中士的十个手指头都已经冻得红,甚至连一旁的自动枪都没法平稳地端起,他吸了吸鼻子,把那又大又黏的鼻涕重新吸回了鼻腔里,出一阵恶心的黏液摩擦与滚动的声音。
但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拉托比斯的身体正在料峭的低温中不由自主地抖,他的目光在战壕里那些正在慢慢结冰的水坑中游走,最后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那里摆放在一个粗糙的仪器,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工业品,但这并不妨碍拉托比斯如同侍奉一位女王一般得侍奉它。
毕竟除了身旁的那把自动枪,这个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捞到的自动加热器已经是拉托比斯中士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它甚至比自己的这条烂命还值钱。
中士热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就像在看一个火辣的女郎一般——不,再火辣的女郎也远远比不上它,他的僵硬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上衣里面,在防雨的皮质外套下,他又披了一层外衣,再下面才是那套毛毛剌剌的军服,而军服的里面又是一层最保暖最好的毛衣,那是他从自己老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洗了,散着一股毛线与汗水混杂而成的恶心臭味。
不过这没什么,战壕里到处都是臭味:无论是外面那些腐烂的尸体,还是被污水浸泡的物资,太久不洗的身体,甚至是拐角里那只饿死的,类似老鼠的灰毛畜生,还有昨天晚上值班员偷偷撒的尿,它们全都在臭,臭味是战壕里的主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冷到连臭味和飞虫都被消散了不少,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但拉托比斯中士不在乎这些,他更在乎自己手头上的东西,僵硬的手指把一盒圆形的铁罐从衣服的内兜里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铁罐的外壳被用绿色的油漆胡乱的喷涂着,在那上面隐约可见诸如【制式标准口粮—4型】之类的字词。
他勾着拉环,打开了它,铁罐的里面填满了一种肉色的混合物,隐约还能见到如同石子一样的黑褐色固体,说实在的,这样的组合看起来让人有些恶心。
他们说这是肉食罐头,混合上了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植物茎块与人造物质,但他既不确定,也不知道,更不在乎。
拉托比斯谨慎地处理着这一切,他先是把封盖彻底的拉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才小心地将自己的罐头放在了自动加热机的里面,那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第一次抱起自己的儿子,一种激动、喜悦甚至有些害怕的情绪在不由自主地满溢着。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作响的声音,自热器开始了工作,很快,香气与热量不断地传播开来,拉托比斯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一丝暖意,他不禁闻了闻,然后便猛的干呕了起来:劣质的涂漆一经烘烤,散出来的刺鼻恶臭甚至盖过了食物的香味。
而就在他揉着脑袋与鼻子的时候,一个同样脏兮兮的身影窜进了战壕,向着拉托比斯的方向疾驰而来。
中士下意识的一把抓过枪支,另一只手顾不得滚烫的温度,把自热器和自己的午饭揣进了怀里,然后,他看清楚了来人究竟是谁,不由得松了口气。
“提格雷少尉,是你啊。”
来人有着黝黑的脸庞,他一笑,便露出了满口的黄色烂牙,这家伙的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滑到了拉托比斯中士的身边,顺势就坐了下来。
拉托比斯本能地挺了挺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尊重他:和自己这个白捡的中士不同,提格雷可是实打实的靠军功升的少尉,甚至一度是大队长的卫兵。
然后,他就被提格雷摁住了肩膀,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整那套虚的,来,给你小子一点好东西。”
提格雷从怀里掏出了两团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的包裹,扔给了拉托比斯一个,然后他擦了擦手,看了看手指间的脏污,又狠命的搓了搓,才从内兜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封信件,随后便也不管拉托比斯如何,陶醉般地看了起来。
拉托比斯放下了午饭,拆开了包裹,只看到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像是被揉捏过很多次的东西。
应该可以吃。
在略微寻思了一下后,拉托比斯中士撕下一点,塞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就仿佛是一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一般,一下子就砸碎了他嘴巴里的苦闷外壳,让舌头和味蕾重新体会到了【味道】的概念,体会到了生命的气息,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嚼动着,碾碎了一切,尽可能地榨出那些油滋滋的液体。
中士不由自主的吞咽着,让这块美味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来,他愣在原地,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咬起了剩下的部分,哪怕是把纸张一块咽了下去也毫不在乎。
这是肉!
不是军务部那些王八蛋分的乱七八糟的淀粉,也不是坑道里行走的那些连饿死鬼都不会吃的怪异畜生。
这是真正的肉!
他狼吞虎咽着,只感觉瞳孔里散着喜悦的温热。
——————
拉托比斯认识提格雷快两年了。
那时候,他们的军团还不在这个该死的荒漠里,而在一个被称为铸造世界的奇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的巨大工厂和熔炉,行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他们在那里打了败仗,非常惨烈的一场败仗,整个团都被打崩了,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被丢弃的枪械和装甲车堆成了一座座山丘,而正当拉托比斯跟着所有人一起逃命的时候,他遇见了提格雷。
当时的提格雷受了伤,还在搀扶着一个大腿中弹的军官,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提格雷的大队长,而当时,拉托比斯只是思考了一下,他的怜悯一时间占据了上风,这让他跑了过去,帮着提格雷和那名军官成功的逃出了生天。
后来,他听说那场战败最终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席卷整个世界的崩溃,直到那些传说中的死亡天使插手才遏制住了局面,据说指挥作战的那些将军和司令最后全都被枪决了,而他们第23克拉诺斯团在事后统计的时候,只有大约十五分之一的人成功的跑了回来。
不过对于拉托比斯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那军官在略微恢复了之后,便当即把拉托比斯从二等兵晋升为了中士,还说要把他带在身边。
这样的好事让拉托比斯幻想了好几天,直到他听说那名军官跟着许多伤员上了一艘开往后方的船,然后那艘船还没来得及升空,便被异形的突袭炸成了碎片。
又过了几天,提格雷顶着少尉的军衔,来到了第23克拉诺斯团的战壕中,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一大堆的新兵与其他团的散兵游勇,军团很快再次齐装满员——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然后,他们就被一脚踹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漠世界上,在冷风里被遗忘了整整两年。
“味道怎么样?这些可是我娘亲手做的腌制肉,比那些王八蛋的狗屁军粮强多了。”
“我娘在信里说她给我包了五包,结果后勤部那帮子王八犊子告诉我只有两包,剩下的遗失了,操他妈的!那帮兔崽子!”
提格雷啐了一口,然后继续看着信,那封信不长,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拉托比斯狼吞虎咽地消灭了肉块,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沾油的手指,在挨个舔完一遍后,他才拿起了自己的午餐,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样,还冷掉了,不过他依旧吃的很贪婪。
进食声就这样在战壕中回荡着,直到提格雷抚摸着信件,把它小心地折叠好,按在了自己的内兜里,少尉想抽根烟,但他摸遍了口袋,却一根也没有。
这时,拉托比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少尉,有件事我一直就想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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