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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我号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都给我把贼匪放近了打,狠狠的打!”刘钧靠在南城门箭楼上透过箭孔看着偷偷摸摸潜过来的贼匪,嘴边尽是不屑。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这个钻天豹要来死磕虎头堡,那这次就得让他痛,痛到心里去,他才会知道厉害。早早的开枪,这伙贼人说不定见势不对直接就撤了。他们一撤,刘钧是不太敢这样追出城去的。既然如此,就放他们过来,狠狠的打。
九头鸟各司旗共二百多名鸟铳手都已经箭楼、敌楼就位,全都屏息静气的等待着命令。两边的城墙上,则是那些弓箭手和长枪手们。队里的六门虎蹲炮也都已经摆在了城头,甚至连最近火器坊新生产的一批霹雳弹也都运上来了。
南门外,马守承所部贼匪还以为南门安静,是因为北城那边小将军已经佯攻吸引了堡中守兵的注意,个个窃喜,扛着楼梯架壕攀墙,满面兴奋。
这些贼匪都是自南直隶庐州府的英霍山区里来,全是些老匪,他们先是进入河南的光州,在那边劫掠了一番,然后才突然进入湖广麻城,一路疾行而来,还连破了麻城两个巡检关隘。因为得手顺利,这些人此时士气正旺。
一般来说,要攻城,肯定得有攻城器械,需要有填壕车、云梯、搭车,甚至是半截船,撞车、破城槌等。
马守承的营中,此次也带来了一批工匠,既有流民中招募的工匠,也有历次攻城夺地时裹挟而来的匠户,有专门的一个匠户营,来时马守应给他拔了一部份。
不过马守承自认为攻其不备,虎头堡没有防备,因此只定了佯攻之计,临时制造了一批云梯而已,其它种种器械,根本就没费力去打造。
看着弟兄们已经踩着架在壕沟上的十几架木梯越过濠沟,集于城墙之下,开始踩着云梯攀墙,马守承握着刀柄的手都因用力过度而指节白。
成功了,等兄弟们跃上城头,虎头堡也就落入自己手中了,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的狗官,他要剜出他的心肝下酒,拿他的人头祭奠自己的儿子。
两千多贼人此时差不多都已经过了壕沟,翻过了羊马墙,大群大群的聚集在云梯下面等着攀墙。人太多,云梯却太少,使得每架云梯下都排着一大堆的人。
二狗身上穿着一件铜泡钉绵甲,头上扣着顶八瓣明盔,那壮实的身材配上铁盔绵甲更的威武。他脚踩着一双铁网靴,手里拎着两把双刃战斧,腰里还插着一把腰刀,背上背着一把双手大刀,一侧双插里还插着一把梢弓和一袋大箭。
他手里的那两把斧头早已经磨的锋利无比,这不是他砍柴的铁斧头,而是精铁打造的钢斧,锋利无匹,斧头两面开刃,各重五斤,这般沉重的斧头,一般人得双手持拿,可他却一手持了一把。
二狗本来箭术很好,可以成为一名弓箭手,或者是成为一个鸟铳手。可二狗最后选择入步兵司杀手队中做为一名杀手。
因为身手了得,他成为了杀手队中的伍长,按制他的装备是腰刀配藤牌,可二狗更喜欢斧头,两把斧头在手,舞起来就跟风车似的风雨不透,最后刘钧特别赏赐了两把双刃精钢斧给他。
“伍长,贼人要上来了,怎么还不开打?”
二狗旁边的一个队员,也是从太平乡招募而来的,他和二狗一样,此时背靠着城垛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命令。靠着城垛,能够清楚的听到搭在墙上的云梯不时与城墙碰撞的声音,那是贼人踩着云梯攀墙的动静。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队员不由的紧张无比。
“急什么,一会有的是你砍的贼人。”二狗舔了舔嘴唇,他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没有紧张,没有畏惧,只有期待。虽然眼下杀贼已经没有以前冬狗那样杀一个二十两银子的重赏了,可杀贼一样有赏赐,有积分,甚至还能升级。
他现在是伍长,军衔是二级下士,这算是九头鸟士兵军衔的第七级,也是能担任伍长的最低级。如果他这次能立功升一级,就是一级下士。若是能再升一级,那就是中士了,升到中士就有资格晋升为队总。
伍长以下的士兵每升一级需要斩杀或者俘虏一级,而他现在是伍长,要升级就要难些。二级下士升一级下士,得杀获两人,并且除自己的级功外,还得本伍士兵斩获累积十级才能晋升。而一级下士升中士,就要求更高了,升到中士可以担任队总,因此下士升中士,必须得有三个级功,并所领的伍斩杀累积十五级级才行。
同村的族弟冬狗现在是抬枪队的队总,军衔是一级上士,这是九头鸟十一级士兵军衔中最高的一级。他甚至听闻,据说练总准备提拔冬狗当炮兵司抬枪旗的旗总。一旦成真,那可就不得了了。
旗总可不比队总伍长,当了旗总,那就真正当上了官,哪怕是最低的从九品,可也是正式的武官了。这放到张家村,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张家村可是还从没有人当过官的。这样的事情,到时一定会隆重的记在族谱上永远流传下去的。
二狗也想当官,也想跟冬狗子一样。以前在村里时,他是村里年青一辈子最强壮的,力气最大,身量最高,箭也射的最好。而现在,冬狗子马上都要当旗总了,他不能还一直当个伍长吧。
战斗,他渴望战斗。
手里的两把战斧早已经磨的锋利无比,就等着痛饮贼匪的鲜血了。
“贼人已经登上城头了!”王谦提醒刘钧。
“我看到了。”刘钧平静的回道,“吹喇叭,升起灯笼,现在开始,给老子狠狠的打!”
齐独眼口咬着钢刀,双手并用,奋力攀着云梯向上爬。他是个陕西人,一个农夫,家里有着二十来亩地,算是自耕农。有田有地还有妻子儿女,一家人日子过的还不错。可后来,灾荒不断,那年灾情极重,地里颗料无收,可偏偏他是这一年的甲。
所谓甲,就是每一百一十户编为一里,由丁粮最多的十户担任里长,其余一百户则称为甲。各里无力承担差役的鳏寡孤独人户,则带管于外,称为畸零户。十名里长每十年一轮轮流应役,每年由一名里长率领十名甲应当差役,并负责管摄一里之事。
这个制度下,每十年一轮,里长一轮十年,甲则是一年一轮。里长甲不但要轮流承担应役,最重要的责任还是负责收粮交粮。
大明朝这个制度里最让齐独眼怨恨的还是纳粮问题,当年轮到他为甲,而这年灾荒,大家都没粮食可缴,但上面不管这些,只盯着他这个甲,问他要那十户的皇粮。粮不够,就由他一并缴齐那一甲十户的差额。
官差们把齐独眼的地和房子都收了,最后还没补齐欠粮,他卖掉了自己十岁的大女儿,才最终补齐。
第二年继续大旱,接着蝗灾,官府又来收粮,他们那一甲的甲直接就带着一家人逃了,还有好几户也逃了。结果,上面官差最后把他们十户的皇粮任务,全都压在了剩下的那几家人头上。
齐独眼已经没有什么可再变卖的了,就算他把老婆和小女儿都卖了,也都补不齐差额,最终,他也带着老婆孩子逃亡了。逃亡的日子是艰难的,一个孩子饥寒冻饿之下重病而死。
后来他在山西应募当了兵,希望能让老婆孩子活下来。可当兵也没好日子过,屡次调他们去防边去打仗,可却经常欠饷,甚至到了最后,老婆孩子无米下锅,最后他的妻子不得不出卖皮肉换得粮食养活孩子。
齐独眼和很多同伴们最后终于怒了,闹饷,继而逃跑,最后面对进行的追究,他不得不跟许多逃亡的边军一样,加入到了当时已经越闹越厉害的陕西和山西的起义军中。
好多年过去了,齐独眼跟过多支义军,起起浮浮,老婆孩子早死了,甚至连眼睛都瞎掉了一只。
如今的齐独眼早不是曾经的那个老实本份的农夫,他的心里,只剩下了对大明朱家王朝无尽的怨恨,恨皇帝,恨官府,也恨那些欺榨穷人百姓的富绅奸商们,同时也恨那些朝廷的鹰犬狗腿的官兵。
杀戮和鲜血,才让齐独眼一直还活在这世上。
今晚,他又要用鲜血,来祭奠告慰自己的妻儿。
一口气爬到了城头,齐独眼那只独眼出冷漠的光芒,他双手按在城头往上一跃,已经跳了上去。
“嘀嘀嗒!~”
静谧的夜空里突然响起一阵激昂高亢的喇叭声,紧接着漆黑的城门楼的旗杆上,突然升起了三盏红灯笼。
“杀!”听到期待已久的号声,二狗立即跳了起来,一个贼匪正好刚刚登上城头,被二狗的一声大吼吓了一大跳。他还在怔神之时,二狗却已经挥起斧头高高跃起,然后向着贼匪狠狠劈下。
精钢打造的双刃战斧狠狠的劈在那个头上只包了块黑头巾的贼人头上,重重的记劈砍,直接将那反应不及的贼人天灵盖劈碎,红白溅了二狗一身。
“第一个!”二狗用力拔出斧头,然后一脚将那碎头尸体踹下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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